第一章 逃出帝国 我拼命奔跑,直至奔进参天盖地的树林里,再也支持不住,先是双膝脆倒,跟着往前仆 去,脸孔枕着冰冷湿润的泥士。 不过暂时是安全的。 听不到追兵的声音,这使我心理上好受一点;虽然他们追上只是迟早的事,但逃走总有 一线生机,坐以待毙并非我兰特的性格。急促的呼吸使肺中的空气似被抽空.一阵阵晕 眩袭击着我的神经,我以无比的毅力和意志支撑着。我不想被人像捉只猪那样子手到擒来, 拿回去见大元首: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暴君。 轻微的脚步声随着吹来的风送进耳里,还有恶犬的吠声,心中一震,自然伸手到背后握 着背着那长剑的剑柄 ,若是单对单,他们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包括被誉为我父兰陵之下 最好剑手的“黑寡妇”连丽君在内,虽然我和她从未交过手,但我有那样的自信,一个好剑 手的自信。 一咬牙,爬了起来,往着高及人膝的草林一脚高一脚低踉跄地奔去,四周的草木愈来愈 密,不得不拔出与我血肉相连的宝剑,为劈出一条逃路而奋力。很快我那疲倦至不能动的肌 肉陷进完全麻木的境地,支持的只是我的意志,若非自幼受到剑手的严格锻炼,早已躺了下 来。当我从一堆密集的茅草堆钻出来时,忽地一脚踏空,原来是个斜坡的边缘,疲惫欲死的 我哪还能留得住脚,人球般从坡顶直向下滚去,也不知压断了多少植物横枝,“噗咚”一声, 最后掉进冰凉的水流里。水流急泻,我身不由己地被带得往下流冲奔而去,眨眼间已被冲流 了百多码。 追兵的声音迅速减弱,远远地被抛离。我暗叫侥幸,流水或者可以使犬只的嗅觉找不到 我。 幸运神眷顾下,河水把我带离树林,直到离树林数里外的一个峡谷,水流开始放缓,我 才爬上岸旁,再也支持不住,就那样昏死过去。 醒来时已是夜深,天空上繁星点点,人与人的斗争在她面前是那样的无聊和愚蠢,可是 我身在局中,却不得不奋战下去。 我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但却不会天真到以为已逃离了险境。那份地图,是大元首 牺牲任何事物也要夺回去的东西。虽然我还不知道地图中那处有什么东西,但却知道那地方 有能令整个帝国覆亡的力量。 会是什么东西?我爬起身来,虽是肌痛筋疲,们已远胜昏迷前的状态,在微弱的星光下, 峡谷外是个大草原。我在边缘的疏林区走着。 饥饿在煎熬着我的意志,明天早上首要之务,是要猎取一头可充饥的动物,未来逃亡的 日子还长,一天不能找到地图所说的“废墟”,一天还是在危险里。 “嗖!” 一道劲风从左方袭至。 我略一闪移避过。 “笃!”劲风插进我左侧的树身上,原来是一支长箭,箭尾还在晃动。 我手一动,剑来到左手里,心中惊栗,假若大元首的追兵神通广大到这地步,我还有何 话可说,不过他们只能得到我兰特不屈战死的身体,舍此外再无其他可能性。 “呀!”一声尖叫从左方十多码外传来。 我沉喝一声,箭矢般在疏林间移向声源,我父亲兰陵长踞帝国剑士榜首达二十年之久, 岂是幸至。 我要证明给所有人看:虎父无犬子。 眼前黑影一闪,我手中剑刺出。 在微弱的星光下,那人身形一闪,退到大树的暗影里,似乎不欲与我硬拼。 我猛地推前,长剑改刺为劈,若非我体力不及平常的十分之一,刚才那一剑对方就避不 了。 光影一闪,那人的剑巧妙地向上挑,想化我必杀的一剑。 我闷哼一声,在两剑接触时,运力一绞,眼看对方长剑脱手,忽地一股剧痛从臂肌传来, 我惨叫一声,反而是自己长剑堕地,这才知道全身肌肉酸麻,刚才一时不慎,强运劲力,使 疲不能兴的肌肉百上加斤,终于痉挛起来。 我右手扶着剧痛得伸不直的左手,急步退后。 那人并不追击,反而叫道:“你没事吧?”声音娇美清脆,原来是个女子。 我愕然望向从暗影走出来的女子,在星光下隐约见到健美的女性身形。 我再后退两步,道:“你最谁?为何射我一箭?” 她呆了一呆道:“噢!你不是‘龙首山’的人,对不起!我以为你是头野兽,所以才射 了你一箭,这个时间从没有人到这里来。” 我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帝国派来追捕我的战士,便一切好办。何况她语气温和,使我 被袭的恨意大为消退。 东方的天际这时露出一线曙光,日出的时间终于来临,藉着这些微光,我一边搓揉已没 有那么痛楚的左臀,一面打量着她。 大约在十六、八岁的年纪,俏丽的瓜子脸配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婀娜体态,焕发着动 人的青春气息。挺秀的鼻子,分外显出她柔顺可人的性格,我不由心中暗赞。我打量她时, 她也在打量我。 “噢!你受了伤。”我这才感到身上的旧伤口迸裂开来,鲜血流下。 鲜血从我厚麻制的紧身衣渗出来,从帝宫逃出时我曾受到大元首的卫队“黑盔战士”的 围攻,我虽负伤冲出重围,亦逃不过浑身剑伤的厄运。 一阵晕眩袭上来,在我摇摇欲坠,介乎昏迷和清醒的边缘时,一只手插进我肋下,我无 力向前仆去,她娇柔的身体支持着我。迷糊中我听到她说:“让我扶你回家去。” 当我再醒来时,发觉身在一间堆满木柴的小屋里,背卧着是柔软的干草,我想转转身, 剧痛从多个伤口传来,使我不由不发出一下低吟。 房门轻响,她闪身进来,一身浅白的粗布衣,俏脸闪耀着动人的光采,两颊红扑扑地, 健康和青春的热力使人透不过气来。 她喜孜孜地道:“你醒来了,我第三次来看你了。” 我道:“我睡了有多久?”心中却在盘算着,帝国的领土虽号称无所不在,但威权却集 中在“大平原”上的“日出城”。 只要我能够离开大平原,被追上的危险便大幅地减少,所以能走的话,我一定要争取时 间抢在追兵的前头。 她天真地数着手指道:“你睡了足有两天一夜。” 我难以置信地道:“什么?” 完了,假设我真的睡了那么久,前途上一定布满搜捕我的敌人,我休想找到地图里的废 墟。她在我身旁坐下,很有兴趣地看着我,却不言语,似乎对我有很大的好奇心。肚子忽地 不争气地“咕咕咕”叫了几声,我尴尬地望着她。她微微一笑,从身后取出一个篮于,打开 盖的布,一阵肉香传送过来。 我大喜过望,狼吞虎咽起来。 她托着俏脸看我吃东西,蛮有兴趣的样子。 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答道:“我叫西琪。” 我道:“西琪,这是一个好名字,那晚你在那里干什么?” 她耸耸肩肘道:“练剑嘛!每天日出之前我一定到那里练剑,前两年,爷爷还陪我一起 练,不过现在他身体不大好,不能陪我了。” 说到这里,眼圈一红,有很大感触!我嚼完口内的鹿肉,问道:“你爷爷,他在哪里?” 西琪道:“到山上来药去了,你的伤口还需涂一些草药,否则很难迅速复原。” 跟着她又轻声道:“他说你相貌非凡,体格健硕,带着的宝剑是‘帝国’第一流剑匠铸 造的精品,必然大有来头,所以才要我将你藏在这柴房里。” 我心中一凛,西琪的爷爷眼力高明,竟能凭剑的外形,推断出是帝国制品,当我是非凡 人物,是吉是凶,谁能预料? 这时我才感到身体的伤口均已包扎得妥妥当当。 西琪鼓着气道:“人家告诉了你自己的名字,你还未说你的。” 看着她入世未深的纯真模样,我冲口而出道:“我叫兰特,是兰陵的儿子。”说出了身份, 才感到少许后悔,我是个不应该透露身份的逃犯。 屋外远处传来马嘶声,西琪跳了起来道:“我要去喂马了。”说着已出门去了。 与此同时,一束阳光从屋顶的小天窗投下来,使柴房弥漫着安逸与和平,眼前当急之务, 先要养好身体,然后照着地图的指示,找到那叫废墟的奇怪地方。 门开,西琪神色仓皇冲了进来,拨开我身旁地上的柴草,露出一个铁环,我不解地看着 她。 西琪手执钢环,向上一拉,一个圆盖揭了起来,因为盖子与地板同一颜色和质料,不细 看那能分辨过来。 西琪将我的长剑抛了进去,叫道:“快躲进去。” 我虽不知原因,却绝对信任她,要对付我,大可趁我昏迷的时候,而且她的清纯,使我 对她大生好感,故毫不迟疑缩进洞里。 里面是只可容纳个许人的小空间,跟着,西琪将一堆干草放在圆盖上,娇躯一晃,也躲 进洞里来,玉手轻轻将盖子移好,刹那间变成黑暗的世界。 窄小的空间里,她紧紧地挤在我的怀里,丰满和充满弹力的臀部,毫无保留地坐在我大 腿上,我的嘴脸贴着她的秀发,处女的芬芳随着呼吸涌进我心灵的至深处。 隐约间我又可见物,原来小洞顶开了密麻麻一排排细小的透气孔,所以并不觉得太气闷。 我把嘴唇凑到她的耳边,待要说话,刚巧她也想说话,头向后仰,我的嘴唇自自然然碰 上她嫩滑的耳珠,接着印在她的俏脸上。 她“嗯”地一声,原本僵硬的身体变得柔若棉絮,融入我的怀里,我不由自主地兴起最 原始的男性反应,她似有所觉地全身滚热起来。 我待要说话,一阵急剧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转瞬间已驰至。 我猛地噤声,并从欲海里惊醒过来,难道帝国追捕我的战士已来到这里? 柴房外传来一阵叱喝的声音,听来人约是十五、六人间,若以我平常的状态,这实力还 不放在我眼里,不过现在全身创伤,虎落平阳,恐怕他们一半人已可以把我击倒。 “砰!”柴房门给踢了开来。 一把粗豪的声音喝道:“有没有人?” 另一把阴阳怪气的声音道:“这间柴房一眼看清,那还用问,若果人家蓄意躲起来,你 向人家便会答你吗?” 身前紧贴着我的西琪浑身轻颤,显然对这阴阳怪气的人有点恐惧,这样一来我反而心中 大定,因为若是她认识的人,自然是这附近的人,而不是帝国派来追杀我的战士。 另一个尖亢的声音响起道:“上校,住屋处没有人,阿邦他们到了农田那边搜索,若果 那妞儿在,肯定逃不了。” 粗豪声音道:“不要这么托大,那妞儿得祈老头真传,颇有两下子。” 阴阳怪气的声音道:“管他三下子四下子,一个小妞有什么了不起,我上校连祈老头也 不怕。” 粗豪声音道:“你不怕祈老头就不会等到老头上了山才来找人家的漂亮孙女,其实我真 不明白,那西琪样貌虽佳,但正正经经的,怎及得上城中那群骚娘儿。” 尖亢的声音淫笑道:“上校口一向欢喜做开荒牛,你管得着吗?”跟着是嘿嘿淫笑。 而在地穴中的我却是另一番滋味。 我的脸贴着西琪嫩滑的脸蛋,嗅着她吐气如兰的气息,紧拥着她火辣的胴体,而当外面 那些人说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时,西琪的心急促地跳着,身体也不由轻微蜷动,使我分外感 到刺激。 上校道:“快走!祈老头回来了,我才不信那小妞能飞出我的指缝。” 跟着是一阵混乱的声音,上校等人迅速地去远。西琪挨着我,全身软柔无力。 我的心也在卜卜地跳,当我正感茫乱时,忽地想起一事,叫道:“你爷爷回来了。” 西琪一震下清醒过来,伸手推开盖子,爬了出去。 我感到一阵空虚,执起长剑,跟着爬上地面。 房中空无一人,想是西琪女儿家娇羞脸嫩,适才无意间和我如斯亲热,现在光天化日, 她那能不避开去,我活动一下筋骨,感到体力恢复了大半。 “啪!”门打开来,一个相貌堂堂,身形高大,两眼霍霍有神的老者,大踏步走进来, 眼光凌厉地在我身上扫射,西琪跟在他背后,低着头,不敢看我,但我却看到她连耳根也红 了。 老者脸容虽在六十岁上下,但却不见一条皱纹。 我弓身道:“多谢救命之恩。” 老老道:“不用谢我,若非西琪救你,我才不管这闲事,尤其你是帝国的人。” 我的目光自然地移到西琪处,她刚好抬起头来,向我打个眼色,我清楚感觉到她要我容 让一下,这真是对会说话的眼睛。 我强忍心中的窝囊气道:“我的体力已经恢复大半,可以继续赶路了,再不会麻烦阁下 了。” 西琪失望地叫道:“你……” 老者伸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沉声道:“你走路还可以,但十天内休想与人动手。”我的 气往上涌,淡淡道:“这是我的事,不用阁下费心了。”老者仰天一哂道:“好!有骨气,不 愧是兰陵的儿子。”我愕然望向他,这人究竟是谁,凭什么认出我是兰陵的儿子,难道西琪 告诉他,但可能性并不大。 我仔细打量他,只觉气度沉凝,自具剑手的风范,沉声道:“阁下高姓大名?” 他森厉的眼神在我身上打了一个转,道:“祈北!” 我猛然后退一步,头皮发麻,发梦也想不到在这里遇到这传说中的人物,帝国的另一名 著名叛徒。 祈北冷哼一下,捋起衣袖,只见一道疤痕由臂上划下,直至手腕,他冷冷道:“这一剑 就是拜尔父兰陵所赐。” 西琪惊呼一声,脸色煞白,对爷爷和我父的恩怨大感傍徨。当然这亦表示她对我大有好 感。我又想起她灼热的女体,她爷孙施与我的恩惠,一股热血涌上来,我将左手伸出,叫道: “父债子偿,我父怎样对你,你也怎样对我吧。” 祈北仰天一笑,电光一闪,已拔出手中长剑,在西琪的尖叫里,我感到一道凉意由臂膀 急延至手腕处,心中叹道:“这手完了,以后还怎能拿剑。” 剑回鞘内。 衣袖向两边滑下。 我愕然低头察看,衣袖裂开,肌肤却丝毫无损,这一剑恰好划破衣袖,用力妙至毫巅, 不愧是当年与我父齐名的不世剑手。 西琪惊魂甫定,眼中射出欣慰的神色。 祈北道:“虎父无犬子!当年兰陵对大元首忠心耿耿,为何他的儿子却成了帝国追杀的 对象?” 我愕然道:“你如何知道?” 祈北道:“我刚才上山采药,见到大队帝国的黑盔战士漫山遍野仔细查察,而你又满身 伤痕,加上时间上的配合,不是找你还找谁?”我全身一震,道:“他们终于找到来了,我 立即便走。”祈北冷笑道:“走!走出去送死吗?以你目下的体能,能走得十里远近已是奇迹 了。” 西琪抱着祈北的手臂道:“爷爷!你救救他吧。” 西琪哀求的大眼睛望向我,怪责着我没意义的逞强,使我的心不由软化,说不下去。祈 北眼中第一次闪出笑意,不过声调依然冰冷,道:“昨夜西琪扶你回来后,我赶去将你所有 留在路上的痕迹毁悼,又布下了疑阵,将追兵引往‘魔女国’的边界,就算追兵高明得发觉 你并没有走往那个方向,回头再来,最少也是十多天后的事了。 我心中感激,得他这个逃走高手施展手脚,我的命算是暂时保住。但刚才话已说僵,倔 强的性格使我不能一下子适应,尴尬地望向西琪,她深深地望我一眼,垂下头来,隐含欣喜, 大抵是因为又可以和我相处一段时间了。 我望向祈北。 他恢复冷冰冰的脸孔,道:“躺下吧。西琪来帮忙,我要给他换药。” 当天晚上我睡得很坏,药敷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痛,一睡着便发噩梦,梦见在刑室里满 身伤痕的父亲,他垂死前和我说的话,要我找到地图中的废墟,找到那莫名的力量,将残暴 的大元首毁掉,让人民从暴政中解放出来。到了接近天光时分,我才能熟睡过去。醒来时已 是日上三竿,西琪笑嘻嘻地拿着食物坐在我身旁等待着。 我不好意思地爬起来,再次表演了我狼吞虎咽的吃法。 我问道:“你爷爷呢?” 西琪耸耸肩道:“他一早便出去了,我也不知他干什么?” 我记起昨天上校那班人,问:“他不怕留下你一个在这里吗?上校是什么人,为何不怕 你爷爷?” 西琪侧着头,左右手不自觉地抚摸着垂了下来长长一绺秀发,呶着嘴说道:“他们是‘虎 跳族’的恶棍,当初爷爷从帝国逃到这里来,他们还想欺负爷爷,给爷爷单枪匹马,闯进他 们的庙堂里,誓言若果再度受到骚扰,便毁去神庙内所有神像,他们的族长才立誓不再骚扰 爷爷。”跟着她吐吐鲜红可爱的舌头,道:“那时我只有岁半,据爷爷说,当年若非将我绑在 背上,影响了行动,你父亲也伤不了他。” 我愕然无语,心中涌起一股羞耻,父亲怎能向一个背负着小孩儿的人出手。不过,现在 已证明叛出帝国的祈北是对,而父亲是错,父亲不时的长嗟短叹,是否因辜负了祈北这好友 而有所内疚? 西琪娇哼一声道:“近一年来,帝国为了对付魔女国,大力扩展,势力开始伸延向这深 山穷谷之地,虎跳族便被收买为走狗,胆子也大起来,尤其是年轻一辈,更视当年神庙被闯 一事为奇耻大辱,所以不时挑衅,他们那是爷爷对手,所以矛头又指向我,爷爷已打算迁往 他方……” 我插口道:“这世界还有乐土吗?” 西琪道:“爷爷曾看过‘智慧典’,里面说我们的世界是在一个大圆球上,有很多广阔的 陆地,被大海包围着,我们所处的大陆只是其中一块。” 我怔呆了一阵,道:“圆球,那怎站得稳?” 西琪道:“我和爷爷也想不通,不过智慧典记载的事从来也没有错。” 我沉吟不语,就是因为智慧典的最后一页的地图,父亲和祈北两人才反目,而最后父亲 也落得家毁人亡的惨剧! 西琪忽然兴奋起来,道:“你身体怎样了?有一个好地方,就在屋后的山边,我带你去 看看。” 我随西琪走出柴房外,毗邻是一间小石屋,看来是她的居处,群山环峙,树木苍翠,是 个隐蔽的小山谷。 一道溪水在屋旁流过,几匹马悠闲地在溪水旁的青葱草地上吃着草。柴房旁有个大石磨, 旁边放满谷物,这附近应该有禾田,只不过被谷内的密林所阻,一时看不见。 田园生活,对我这个住惯像日出城那样的大城市的人,满有新鲜感。 我深深地吸一口气,默察自己的状态,估量再过十天八天,便能恢复如常,我自幼受到 父亲最严格的武技训练,曾赤身裸体卧在冰雪上,在沙漠中不喝一滴水,这种种超平常人的 刻苦磨炼,使我有钢铁的意志,和惊人的忍受苦难的能力,否则也不能逃出帝国的天罗地网, 这里离日出城最少有二百多里,虽说仍是大元首势力笼罩的地方,不过已大为减弱,相对地 我被捕的机会也减低了。 但假如大元首派出他最可怕的大将“巫师”的话,我便非常危 险了。 巫师和黑寡妇齐名,也是她的情夫,两人各有绝技,不过我却宁愿对着后者,黑寡妇虽 是貌美如花,而毒如蛇蝎,却没有精通邪术的巫师那样难以对抗。 “喂!你干吗还不来。” 我望着西琪,只见她满脸娇嗔,怪责我呆在那里。 我歉然一笑,赶了上去。 她在屋后树林的婉蜒小路轻快地行着,可能她一向也没有伴儿,现在忽然多了我这个只 比她大上数年的年轻朋友,分外兴奋,而且她看来对我大有情意。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留 心起她婀娜动人的体态,她金黄得发亮的柔发,一大半扎在头顶,一小半散垂下来,在微风 下拂舞,散发着今人心醉的潇洒和无拘无束。 温柔的火在我心中燃烧着。 穿过松树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寸草不生阔近一里的平地,在与周围的树木完全不协调的情形下出现,好像有人故 意砍伐出这片大空地。不过尽管是人为的,也不能令土地寸革不生呀? 我细察泥士,色泛黑黄,与一般的土壤显然大有分别。当我俯身伸手想抓一把泥土看时, 西斑娇呼道:“噢!不要,这泥土是有毒的。” 我愕然道:“有毒?” 西琪正容道:“是有毒的,假如不是有毒,怎会什么东西种下去也会死。” 我怔呆了一会,道:“这是什么道理?怎会有这祥一个怪地方?” 西琪道:“在附近这样的毒地多着呢,所以很多人不想住到龙首山来,说这里是魔鬼下 了毒咒的地方。爷爷说,他游历各地时,不但见到这种毒地,还见到天雷打出来的大深洞, 很可怕的。” 我沉思半晌,道:“你带我来就是看这怪地方?” 西琪伸手出来道:“当然不是,跟我来。” 我自然地伸手过去,她一把拉着我,绕过毒地,走上一道山坡。 她的手纤巧柔软,握着一手温馨,加上鸟语花香,更令我心神陶醉。在日出城我一直刻 苦练剑,城内美女无数,我却未有机缘一亲芳泽,况且我是公主的末婚夫婿,其他女子更不 敢对我示爱。想起公主,我心中流过一丝苦涩。 西琪一路没有说话,不过我看到她连耳根也红了,适才她一时忘形下拉着我的手,这刻 才发觉自己不堪这种男女接触的刺激。我心中一荡,握紧玉手,要她放不了。 “你看!”西琪叫起来。 我顺着她的指示望往山下,呆了起来,脱口道:“那是什么?” 西琪耸耸肩道:“天才晓得,连爷爷也不明白。” 在山脚处有一个圆形大坑,直径达半里有多,就像一块大石掷下轰出来的坑洞,不过,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地方。 在坑底有两条弯弯斜斜的黝黑长方条,相隔八尺许,平行地横过陷坑的底部处。当我们 来到坑旁时,看得更清楚了。 首尾两端都没进泥土里,给人一种无始无终的感觉。 我打了一个寒噤道:“是生了锈的钢铁。” 在帝国的光荣历史上,自十九年前由我父兰陵和西琪的爷爷祈北从魔女国魔女秘殿盗走 了智慧典后,铸铁术、数学、天文学等才发展起来,像眼下这长达半里的大铁条,尽管不计 它们穿入地底的长度,已是我们做梦也不敢想像的惊人巨构。这是谁造的? 这两条长铁应该经历了久远的年代。 西琪问:“你在想什么?” 我吸了一口气,整理震撼后的情绪,道:“父亲曾看过智慧典,他说序文中提及智慧典 的知识源自一个久远和消失了的文明,只不知这两条古怪锈铁,是否属于那文明的遗迹?” 西琪点头道:“或者便是这样。” 我还要说话,突有所觉,转过头去。 山坡上马嘶声起,七八骑呼啸着扬鞭冲下斜坡,迎着我们冲来。 西琪俏脸一寒道:“又是这班坏蛋。” 口哨声,幺叫声发自骑者口中,避无可避下,我们两人给团团围住。其中一名壮汉,以 绝不配合他粗壮外型的阴阳怪气笑道:“我的小西琪,哥哥来了也不叫一声吗?” 另一名高瘦的青年阴恻恻道:“上校!我看你梦中的小情人,已别投他人怀抱了。” 其中一名健硕的大汉接口道:“看他们脸红耳热,恐怕他们刚刚就地解决,大快活了一 场呢。” 西琪粉脸通红,怒喝道:“你们胡说什么?” 他们合共有七人,年纪在十至三十间,身上配着弓箭斧头飞索等一类武器,身上的衣服 都是各类兽皮缝合而成,是帝国边缘的典型猎户装束。众人只有上校身上佩了一把长剑。 剑是非常珍贵的东西,要铸造一把长剑非是易事,上校身上有剑,已显出是这群年轻猎 民的头头。 高瘦青年阴声笑遣:“小骚货,你敢说这小子连手也未摸过你一下吗?” 西琪待要反唇相稽,忽地语塞;可能想起适才和我手牵着手,甚至在地穴中的亲密情况, 俏脸一红,避过高瘦青年目光,转向我道:“走!不要理这班混蛋。” 这一下不啻默认了被我摸过她。 众青年嘘声大起。 上校脸寒如冰,眼露凶光,盯着我的眼像要喷出火来。 我望向西琪,刚好她的目光也向我扫来,四目交投,她眼光垂向地下,少女含羞的丰姿, 纵管在这种群凶环伺下,仍使我心神一醉。我不知这是否就是恋爱?公主的美丽是震撼性的, 但却是高不可攀的,她同意我做她将来的丈夫,可能只是种政治的手段,以此为她父亲大元 首收买座下的首席大将兰陵,我的父亲已经下狱身死,我叛变外逃,这一切已是明日黄花, 公主心中应已没有我。西琪美丽而平易可亲,就像田里的小野花。 “喂!”一声暴喝将我惊醒。 我刚想看是谁喝骂,一点寒星,劈脸而至。 想也不想,伸手一抓,刚好将鞭尖捞着。 当我正想运力将偷袭者扯下马时,一阵剧痛从我运力的右臂下的腰肋传来,令我身子一 颤,马鞭立时脱手。 背后风声急响。剧痛仍末消去,我勉力避往左侧,右背肩已重重地着了一鞭,使我踉跄 仆前,几乎跌倒时,一只手拉着我。 我站直身子,感激地向扶着我的西琪无奈地苦笑一下, 若非受伤,这群猎民怎放在我眼 内。 “锵!”西琪剑已出鞘。 上校阴阴笑道:“我的小妹儿,你这小白脸中看不中用哩!他背上虽然有剑,我看他连 拿剑的气力也没有。” 高瘦青年笑道:“当然,怎及得我们上校外面那把剑和内面那把剑同样使得。” 这高瘦青年语带双关,极其挖苦刻薄。 众人放纵地笑起来,这年代讲究的是武力,谁的剑利、谁的功夫好、谁的势力大,便可 以横行了。 帝国的基础正是建立在武力上。 大元首是公认的最可怕剑手,甚至可能在我父之上,只不过他两人从未比试过,而大元 首身上穿着那长年不脱的甲胄,更使他连刀枪也不怕。 西琪铁青着俏脸,沉声道:“你们再不让开,休怪我剑下无情。” 上校两眼一瞪,冷冷道:“好!有了男人便不放我在眼内,让我生剥了他,再将你捧到 床上,包保你欲仙欲死,谁也不想。” 我有事在身,本想息事宁人,这时也忍无可忍,大声喝道:“闭嘴!” 七个人十四道目光一起集中在我身上。 上校喝道:“你这病猫找死,让我成全你。” 铿!上校手一扬,剑已在手。 西琪娇叱一声,先发制人,手中长剑化作数十道电芒,向上校腰腿处刺去。 我暗赞一声,又暗叹一声。 赞的是无论在角度上和速度上,西琪这得自乃祖真传的一剑均属无懈可击的。叹的却是 这一剑缺乏实战培养出来的杀气,不能慑人心神,以气势取胜。 不过已教上校难于应付的了。 上校骂喝一声,横剑劈下,不过无论在力道上和时间上,都非常不当。 锵! 两剑相交。马受惊急跳而起。 西琪回剑再刺上校。 我又叹一声,假设换了是我,一定先伤马后伤人,但西棋的慈悲心却使她错失了机会。 一连串的交击声,两人剑来剑往。 背后风声再响。 我狂叫一声,勉力抽出背后长剑,只觉全身伤口齐痛,无力运剑,无奈滚倒地下,避过 后面劈来的一斧。 敌方七个人全动了,一时杀气腾腾。 “住手!” 众人愕然止住。一骑迅速驰至。 祈北来了。 西琪欢呼道:“爷爷!” 祈北面无表情冲来,当来至上校前十来步时,剑已出鞘。上校怒喝一声,首先迎上。寒 光一闪。 “当!”上校的剑飞上半天,祈北越过愕然的上校,冲进了包围网里,斧头、铁刺一齐 往他身上招呼。 祈北冷哼一声,剑如暴雨般洒起点点白光,刹那间,响起了几乎同时而发的交击声。 斧头、尖刺纷纷坠地,惊叫和怒骂声中,上校方面的人纷纷退后。血从他们持武器的手 滴往地面,夹杂马嘶急跳,场面混乱之极。 我清楚地看到祈北出剑的每一个动作,一刺一劈一挑都是那样无懈可击地完美,我自问 远未到那境界,不过若要我和他生死决斗,我却不一定会输,因为那并不单纯是剑术的较量, 还有韧力与意志的争锋。 无论如何,祈北是个超卓的剑手。 祈北冷冷望向上校等人,沉喝道:“滚!若给我再见你们到‘魔印谷’来,你们休想再 出去。” 上校狠狠地望着祈北,他额上给剑锋划了一个十字血痕,血流下脸颊,使他看来像只可 怜的厉鬼。喘着气,嘴唇颤动,他乘机一抽马头,转身驰上斜坡去。 其他人立时策马跟去,转眼消失在山头尽处。 祈北望向我道:“你的伤口都裂了开来,又要多费几天工夫才能复原了。” 我望向自己,发觉几处伤口的血水渗了出来,尤其是左大腿的伤口,那是拜大元首黑盔 战士的头领、残忍好杀的哥战所赐的,我将来一定要讨回。 以血还血! 第二章 魔女之秘 当天晚上,我们三人围在屋里吃着西琪弄的晚餐,除了鹿肉和羊肉外,还有小麦煮的稀 汤,这是离帝国首都日出城较远的边陲地带,山高皇帝远,所以只要勤力一点,大地自能提 供所有需要的粮食,不似日出城附近的乡村,大部分物资都给帝国掠夺去了,人民只能活在 贫苦和饥困里。 祈北很沉默,胃口却奇佳,我和西琪不敢打破这闷压的气氛,专心地吃。 祈北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木碗,像是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我和西琪对望一眼,也停止了进食。祈北望向西琪,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似是慈 爱,又似羞惭。 西琪呆了一呆,道:“爷爷!你究竟有什么心事?” 祈北充满岁月痕迹的眼睛,望往窗外那寂寞的黑夜,以低得几乎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 道:“十天后,待兰特痊愈,我们到‘魔女国’去。”当他说到魔女国三个字时,眼中掠过 兴奋的神色。这三个字勾起了他人生中最动人的时刻,也是那充满传奇性的神秘国度,令他 起了惊天动地的变化,由大元首的忠实大将,变成与帝国对抗的战士,也是当时唯一敢公开 反抗帝国的叛徒。 不过!现在还有我。 西琪道:“你怕上校等人吗?” 祈北冷哼一声道:“上校,他们在我眼中不值一哂,我只是担心帝国的人,黑寡妇、巫 师和黑盔统领哥战,都是绝不好惹的人物,事关帝国兴亡,假若大元首亲自出动。我们将更 为危险,只有趁大元首未出动前,逃进魔女国去。” 我心中一颤,祈北说的“事关帝国兴亡”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知道地图在我处,只要找到地图上的废墟,便可以掌握毁灭帝国的力量。 祈北凌历的眼神转到我脸上,傲然一笑道:“当年我和尔父奉大元首密令,往魔女国盗 取智慧典,假装成伯来族的山草药商,混进了魔女城去,唉……” 他长叹了一声,眼中又射出回忆的神情。 当时魔女国中的情景,一定使他眼界大开,因为每当我问起父亲有关魔女国的事时,他 也有这种神色,可是却从不对我透露有关魔女国的事。 我不敢打断祈北的思路,虽然心里怪着他还不畅快他说出有关魔女国的一切,但仍强忍 住不作声。 就在这时,西琪道:“爷爷!为什么你从不向我提及魔女国的事?” 祈北睨了孙女一眼,眼里又闪过那羞惭和抱歉的奇异神色 叹了一口气,却不言语。 当我和西琪均以为他再不会说话时,祈北却开口道:“我和尔父兰陵,都是帝国最好的 战士,没人及得上我们,以后也不会有。” 我心中涌起热血,忖道:“或者现在我还未及得上你们,但将来必能超越你们。” 祈北像看穿了我的心思,泛起一个奇异温和的笑容,使我感到他这样说,是激励我多于 自负。 西琪不依道:“爷爷!你说话从没有像今晚那样吞吞吐吐,快说吧!” 祈北道:“当时经历了无穷的艰辛,那也不用一一再提, 我们潜进了魔女殿,见到了魔女。” 我全身一震,不能置信地叫道:“什么?” 西琪不解地望向我。 祈北眼中神光一闪,冷冷道:“你也听过有关魔女的传说,是的,她是永不会衰老的, 每隔一段时间便能蜕变,换上另一个美丽的躯壳,唉!她的天生丽质是惊人的,没有人能抵 挡,纵使她是一名丑妇,她的力量和智慧也是没有人能抵挡的。” 我道:“既然如此,你们的目的只是盗取十二册智慧典。为何不避开她,却要和她见面?” 祈北道:“大元首从一个秘密的渠道,获得一个消息,就是每次当魔女蜕变时,她有三 十天时间变得很衰弱,我们正是要趁此段时间去杀她。” 祈北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继续说下去:“魔女城和魔女殿的宏伟美丽,还超于帝国 任何建筑,日出宫比起它就像是小巫见大巫,那处只可以用天堂去形容,里面一个男人也没 有,只有动人的侍婢,我和兰陵分别潜游过护殿河,依从大元首指示的地下水道进入魔女殿 的核心处。” 我和西琪聚精会神地听着,魔女、魔女殿、魔女城、魔女国一直是帝国疆域内最充满神 秘色彩的传说,但由于魔女国与帝国间隔了大河,连帝国的军队也不敢轻易逾越。 祈北又道:“兰陵和我分道进入殿里,点燃了巫师给我的迷香,将殿内的人迷倒,肆无 忌惮地进行搜索时,竟给我在一个大池里,看到出浴的魔女。我一见她,便知她是谁,她的 美丽,即管帝国里最美丽的女子也及不上她万分之一,唉!” 西琪有点嫉忌地道:“真的那样美丽吗?” 祈北望向西琪,眼中射出无限的温柔和慈爱,道:“你也是罕有的美女,但魔女是不同 的,她的美丽是魔术的,能把任何男女变成目瞪口呆的傻子,能使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他转向我道:“听说,大元首的公主也是非常美丽,是吗?” 眼中又闪过一丝内疚和羞惭。 我因毫无准备而一下子呆住了,是的,公主确是帝国中最美丽的女子,和西琪相比,公 主像朵盛开的玫瑰,而西琪则是空谷中的幽兰,我惊奇的是:祈北叛变离开帝国是十多年前 的事,为何却关心公主的美妍? 祈北叹了一口气道:“夜了!睡觉吧。” 我和西琪想抗议,但看他的坚决神情,知他再不会说下去了。 当晚我照例睡到柴房里,背脊枕着干爽的麦杆,外面山野虫鸣鸟叫,心中满是宁谥的感 觉,自一个月前父亲被大元首软禁在日出殿地底下的刑室,到我攻入室里,目睹父亲咽下最 后一口气,再逃离日出城,我从来有过像现在般的平静。 这处比之昔日在日出城的华丽府第虽是不可同日而语,但那种与大自然亲近的感觉,却 远非豪华的城市所能比拟。 我开始时还想着祈北和魔女殿的事,但很快心灵便融入大自然的节奏里。虽然我不能起 而练剑,但心中已默想着剑击之道,很多以往不能贯通的地方,这刻像潮水般涌上心头,直 到日出前,才沉沉睡去。 接着的几大,祈北频频外出,我知他是在探听帝国的活动,好拟下逃往魔女国的路线。 见他的时间虽不长,兼且脸无表情,但我总觉得他眉眼间透出难掩的兴奋,难道能永保青春 的魔女真有那么大的吸引力?魔女殿是否人间仙境?帝国因得到智慧典而兴盛,为何仍不能 吞并魔女国?我曾听闻大元首一个目标:就是将魔女收为私宠,或者这是帝国内每个男人的 梦想。 这天我帮西琪执拾好行李,准备随时上路,便和西琪往附近的山头狩猎,顺便活动一下 筋骨。 我自幼受过严格锻炼的身体,已很快复原过来,比祈北预期的还早,轻易地打了一只小 斑鹿。 我们在一个山坡坐了下来歇息。 西琪好像小鸟依人般,依偎在我身旁,与我言笑甚欢。 我忍不住问道:“你的父母在哪里?” 西琪眨眨美丽的秀目,泛起茫然的神色道:“我不知道,爷爷也从来不说。” 我心中怜惜之意大生,伸手搂着她肩头,叹了一口气。 她俏脸微红,柔顺地没有推开我,我并非曾在花丛里打滚的入,难享受男女相接之乐, 却不知如何继续下去。坐了甜密的一会后,我们拿起猎物,趁着太阳下山前,赶回家去。 转入了家前的小径,忽地感到不妥,停了下来,西琪还想继续往前行,给我一把拉着, 她愕然道:“什么事?”我沉声 道:“有人!我听到很多心脏跳动的声音。” 就在这时,突变已起。 “哗啦哗啦!” 大幅挂满倒钩的网抛在我们头顶的上空,铺天盖地般向我们罩下来,西琪显然不知如何 应付。 我一搂西琪蛮腰,就地打横滚开,来至一棵树旁。黑影一闪,网已罩下,在它罩着树身, 而网边刚要触地的刹那,我的长剑来到手里,向前一挑,“锵!”网角应声而起。 我搂着西琪再次翻滚,恰恰逸出网外。 可是苦难却是刚开始。 全身裹在黑色厚革里,只留出眼耳口鼻的黑盔战士,黄蜂般从各处隐蔽的地方蜂拥出来, 手上的刀、斧、矛、枪疯狂地向我们进攻,我喝道:“紧跟在我身后!”边死命杀往南面的树 林,一进那里,逃走的机会便大得多。 鲜血在眼前飞溅,我的身体复原了,若果只是我一人,自信有机会逃命,可是却要照顾 西琪。“呀!”西琪的叫声传了过来。 我回头一看,她给几名如狼似虎的黑盔战士缠着,坠后了十多步,四周八面全是黑闪闪 的人潮,我振起神威,长剑向四周重砍颈劈,往西琪处杀回去。西琪再度一声叫喊,手中长 剑坠地,跟着仆倒地上。 我厉啸一声,长剑化作一道长虹,敌人鲜血横飞下,硬冲过重重战士,刹那间赶至西琪 处,肩头大腿同时中剑,这是代价。 我待要刺毙将西琪压在地上的战士,背后劲风袭体,对方的高手终于出现。 在地上挣扎的西淇恰好向我望来,绝望和惊惶充满在她的眼神里,我心痛如焚,暗叹一 声,舍去救援西琪,回剑一扫,刚好架住后面袭来的一剑。来剑沉重,竟震不开。 我向来人望去,接触到一只凌厉的眼神。 哥战!黑盔战士的大统领,大元首的忠实走狗,帝国里巫师和黑寡妇外最令人惊惧的人。 哥战压着我的剑,狞笑道:“小畜牲,你的力道只有平时的一半,看你怎样逃出我的指 隙。” 哥战最憎恨的人是我,因为他认为若不是我,公主将是他的囊中物。 我闷哼一声,身子俯前,长剑从他剑下递出去,向他小腹抹去。哥战冷哼一声,回剑封 架,刹那间两剑交触了十多下。我吃亏在旧伤未愈,兼且刚才一轮冲杀,耗用了体力,立时 落在下风。四周的黑盔战士虽停了手,但却一圈圈地将我们重重围住,形成我心理上难以忍 受的负担和无奈感。 哥战怒喝一声,长剑精芒烁闪,一连几下精妙绝伦的剑法,我脸额一凉,已给他划出一 道血痕。我不惊反怒,狂喝一声,长剑毫无花巧横扫哥战,这一剑无论时间和角度都是无懈 可击,哥战避无可避,肩头血溅。 黑盔武士们一齐呐喊,为他助威。我趁哥战后退,正要反身找寻西琪,脚下一紧,一条 飞索缠着左脚踝处。一股大力拉来,使我几乎仆在地上。 我沉腰坐马,脚底立时像在地上生了根,抗止了飞索抗扯的大力,右手剑正要劈断缠脚 的飞索,哥战的剑又像毒龙般由右侧抹向我的咽喉。 我并不怪他乘人之危,在刀锋上只有生与死、成功者与失败者,并没有正义或卑鄙。与 此同时,我的长剑已封挡了哥战十多下重击,可是却始终没有空隙劈断缠脚的索子,这成了 致败的关键。 “呀!”惨叫声从我口中传出去,震荡着整个魔印谷,一股至少有十多名黑盔武士拉扯 的巨力,从脚上传来,使我无奈地被拖倒地上,一切也完了。 冰冷的刀斧矛枪,指着我每一个要害。 我被粗暴地捆缚起来,与西琪并放在屋内的一角,哥战坐在椅上,拿着我的剑检视着, 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来前的刹那。 哥战脸无表情地看着我这被擒者,冷冷道:“地图在哪里?”我心中涌过一阵恐惧,没 有人能在他的手下不吐真言,但我的父亲却是个例外。我还记得刑室内不似人形的他,仇恨 代替了恐惧,我咬牙道:“你将施在我父亲身上的毒刑,用在我身上吧!不过恐怕你会得到 相同的结果。” 哥战一脚踢出,正中我心窝。 我惨叫一声,向后翻倒,后脑撞在墙上,立时眼冒金星,几乎不能呼吸。 西琪尖叫道:“不要!” 哥战正准备继续用私刑,一把声音从门外传来道:“统领!那猎户要见你。”我强忍胸痛, 睁目看去,恰好见到上校畏畏缩缩地走进来,我明白了,上校是告密者。 哥战盯着上校。 上校怯怯地道:“大人,你答应过,事成之后,将那女子给我。” 哥战眼光转到西琪身上,第一次着意地打量她,他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显然被西琪 的美丽吸引,我心中暗叫不好。 上校也看出情形不对,谦卑地道:“大人!大……” 哥战森冷的眼神打断了他的话,道:“你过来。” 上校愕然道:“干什么?” 哥战嘴角露出一个笑容,道:“你不过来,我怎给你打赏?” 上校大喜过望,踏前两步,待要跪下接受礼物,哥战手一动,锋芒一闪,长剑已透胸而 入。 上校不能相信地望向胸前没入的剑,剑利锋快,一时间还感觉不到那痛楚。。 西琪尖叫起来,她虽然每天习剑,今次还是第一次目睹有人被谋杀,而且是如此卑鄙的 方式。 上校狂嘶退后,长剑随着狂喷的鲜血,脱了出来,上校直追出门外,“篷!”一声仰天跌 倒,再也不能动弹。 我怜惜地望向西琪,她满脸热泪,身子扭曲起来,刹那间我明白到哥战是蓄意在我们面 前杀死上校,以造成对我们的精神压力。 哥战若无其事站了起来,他身上溅着上校的鲜血,形相狰狞。他缓步走到西琪跟前,忽 地一把将蜷缩在地上的西琪抓起来,整个搂在怀里,西琪虽然手脚被捆绑着,还是拼命哭叫 和挣扎。 哥战狂笑道:“有意思有意思,我最爱挣扎的娘儿,尤其是这么美丽的。” “嘶!”西琪的衣服给撕下了一大幅,露出雪白粉嫩的背肌,她绝望地悲叫起来。我强 忍着心中燃烧的怒火,冷静地道:“放她下来吧!” 哥战大喝一声道:“地图在哪里?” 我道:“我没有带出来,还留在帝国里。” 哥战怒吼一声,将西琪推得撞往墙上。 哥战一把将我从地上抽起来,暴喝道:“在哪里?” 我冷笑道:“即使我说出地点来,你会贸贸然相信吗?” 怒火在哥战眼中燃烧着,忽地他屈起膝头,重重地撞在我下阴处!痛得我全身痉挛起来。 “砰!” 我给他掷往地上,滚到墙边,才停了下来,仇恨在我心内翻起滔天巨浪。 哥战胸口不断起伏,若他能在我身上将地图搜出来,他立刻会把我折磨至死,以消私恨, 可是,现在就只有等找到地图之后了。 哥战逐渐将暴躁抑压下去,沉声道:“好!我将你带回帝国,看你的命运了。” 接着的三天,我像货物般被放在马车上,手足换上了帝国锁重犯的铐锁,我不知西琪在 那里,或者被囚禁在另一辆马车上,也可能没有随队而行,四周全是黑革闪闪的帝国武士, 甚至看不到哥战。他们只给我能维持生命的食物和清水,三天下来,我已感到很衰弱,幸好 我体质过人,又曾受过严格的训练,所以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身受的创伤却很快地复原。 我唯一的希望系在祈北身上,我奇怪哥战一句也没有提及他,这可能是上校没有告知他详情, 又或是自大暴戾的哥战,并不在意山野村夫。假设他知道西琪是帝国历史上最杰出剑手之一 祈北的孙女,恐怕以后也难以安眠。祈北,他在哪里? 这晚大队就在树林里扎营。 到了午夜时分,四周传来混乱的声音。 我猛然睁开眼来,耳里满是噼噼啪啪的怪响,一时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火!” 是火灾,我的心立即想到祈北身上,他一定是蹑着大队的尾后,直到哥战在林中扎营, 才以火攻来制造混乱。 我听到哥战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先将马车赶走,小心点,我看这场火是有人蓄意放 的,否则怎会东南西三方同时起火,只剩下北方的逃路。” 另一把声音应道:“若果有人如此大胆,包保他逃不了。”哥战闷哼一声,明显在盛怒之 中。 马车缓缓开出,火屑烟灰由车厢窗子飞进来,我一个人横躺在车厢里,恰好看到熊熊的 火光。只有祈北如此经验丰富的老战士,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发动这样一场大火,其次,哥 战也太大意疏忽了,不应在林里扎营。 车前车后都是黑盔战士,祈北要救我也不是易事,这个念头未过,“轰”地两声巨响, 似是两棵烧着的大树在马车前后倒下。 马方前后均传来人仰马翻的嘈吵声音,拖着马车的马儿惊跳不安,拖得马车在原地乱转。 忽然间,马车再次动了,而且是剧烈颠簸地奔驰而行。 我给抛得东滚西倒,无情地撞在厢壁上,但却狂喜万分,我知道祈北正在驾着马车,载 我逃出哥战的魔爪。 追逐和喝骂声从后面逐渐迫近,哥战当然不肯放我走。 “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我心中大骇,这时怎可以停下! 车门打了开来。 祈北旋风般扑了入来,将我拉出车厢外,当我给横放在地上时,祈北一声大喝,马嘶声 中马车狂驰而去,祈北以剑刺马股,马儿那能不发狂拼命往前奔。 祈北扑在我身上,两人登时滚进一旁的草丛去,寒露把我们弄得浑身湿透。哥战大队人 马驰至,朝远去的马车衔尾狂追,蹄声如雷,我的心提至咽喉处。百多骑黑盔武士在我们身 旁驰过,其中一骑的马蹄几乎踏在我身上。 危难并没有过去,没入驾驭的马车只要撞上一棵树便会翻侧过去,哥战的人转回来我们 便凶多吉少。 祈北低喝道:“站起身来!” 我想站起身,但因两只脚给锁在一起,略撑起身便跌了回地上。 “锵!” 剑光一闪,祈北一剑劈下,正中脚镣,立时应声断开,这一刻的速度和准确性令我自愧 不如。 祈北道:“举手!” 我刚举起手,祈北的剑已到,另一下金属锵鸣下,我的手铐断成两截,掉到地上,在他 的剑下,坚固的手铐就像枯朽了的树枝。 远方传来马群的狂嘶声,跟着是混乱的叫喊声。 祈北淡淡道:“那处是个悬崖。”我愕然,黑暗中我只见到祈北的眼眶闪闪发亮,往日的 豪情重新在这威震一时的剑手血液里流动,祈北道:“跟我来,兰陵的儿子。” 天光时,我们远离了那树林,在一条清撤的溪水旁歇息,我伏在溪边,头却沉进了水里, 自由的滋味是如斯可贵。 祈北道:“西琪呢?” 我全身一震道:“你没有救她吗?” 祈北仰首望天,叹道,“哥战是只老狐狸,那天我在回家路上,遇到押运你的队伍,知 道不妙,还以为西琪也和你囚在同一辆车上。” 我霍地站起来,断然道:“找哥战,只有拿下他,才可以找到西琪下落。” 祈北冷静地道:“兰陵的儿子,冲动只会坏事,你先告诉我哥战为何要追捕你。” 我颓然坐下,不要说哥战剑术高明,只是数百名凶悍善战的黑盔武土我便难以应付,而 且从日出城追出来的帝国人马,必然不止一队,当他们汇集起来时,不要说救人,能否逃命 也是未知之数。 我沉吟片晌,道:“还不是为了那幅地图。” 祈北愕然,眼中射出森厉的神色。 我无俱地望向他。祈北忽地仰天长笑起来,状极欢欣,好一会才收起笑声,道:“好! 我还以为尔父兰陵冥顽不灵, 只懂对大元首愚忠不变,看来他并没有将那幅地图交给大元首,交的只是智慧典,而且 只是十二册其中的六册。” 这次轮到我叫了起来,道:“什么?” 祈北淡然道:“那次我和兰陵分头潜进魔女殿,我遇上了魔女,本来大元首的命令是要 我们一见魔女,立即刺杀,可是,我却下不了手,还……还……” 看着他眼里温柔的神色,不用他说我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据父亲说:他不能自拔地爱上了魔女,连大元首的任务也忘了,背叛了帝国。 祈北叹了一口气道:“你父亲却遇上了魔女国的战士,被迫逃出宫外,以后的三个月里, 我们失去了联络。” 我道:“你却享尽温柔,是吗?” 祈北眼里厉芒一闪,冷冷遣:“这是尔父想当然,我连手也没碰过魔女,但那二个月, 我的确在她那里学到很多东西,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认识到大元首是个暴君,他正榨取 人民的骨髓血汗,以满足他的私欲。” 我愕然道:“父亲也曾这样说。” 祈北仰天笑道:“当然!是我告诉他的,可是他当时却不信,还再次偷进魔女宫,这次 他非常幸运,适值魔女出巡,被他乘机偷了六册智慧典,包括了藏有地图的一册,我追踪而 去,直到进入帝国后,才赶上了他,不过我技逊一筹,终于拦他不住,但我却告诉了他魔女 跟我说的一番话。” 我沉痛地道:“他虽然将智慧典献给大元首,不过事先却撕下了地图,这个秘密一直不 为人知,直到个多月前,大元首不知如何知道了,立即派人前来请父亲入宫,谁知原来是个 陷井,父亲一去不返。我只好躲了起来,可是,我两位姊妹和弟弟,全给大元首杀了,所以 无论如何,我也要杀死大元首。“ 祈北道:“地图在哪里?” 我道:“我偷偷地潜进宫里的刑室,见到父亲,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他告诉了我地 图在那里。” 祈北哂道:“刑室是这么容易进入的地方吗?” 我道:“我也知道是哥战故意放我进入刑室,然后再跟踪我企图取得地图,岂知我离开 刑室,立时快马离城,这一着大出哥战等人意料之外,当他们再追上来时,我已离开了日出 城,几番血战后,才在途中遇上了西琪和你。” 祈北服中闪着光芒,热切地道:“地图在哪里?” 我伸手指一指脑袋:“在这里,那地图自我出世后便一直挂在父亲的卧室里,我可以把 它重画出来。” 祈北愕了一愕,跟着喉咙沙沙作响,一忽儿后变成狂笑,呛咳着道:“好兰陵,实则虚 之,将最重大的秘密,放在当眼的地方,反而瞒过了大元首。” 我心中一动,拗断一节树枝,在泥士上迅速将地图默写出来。 祈北双目灼灼生光,直到我将整幅地图画出来,仍是皱盾不语。 我道:“地图上有很多地名,父亲说那应属于很古远的年代,现在这些地名都不适用了。” 我指着地图中心一个四方形道:“这四方形旁有‘废墟’两个大字,废墟中有个红点,写着 ‘异物’,另有一行字注解说:‘人类所能制造出来的力量峰巅’,父亲说只要能找到这异物, 便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足以推翻整个帝国。” 祈北像听不到我的说话,自愿自苦恼地道:“这地形我像是非常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 在哪儿见过。” 我想他见闻广博,若他也不知废墟在那里,我更是大海捞针,心中一阵绝望。 祈北摇摇头,话题一转道:“自下当急之务,就是把西琪救回来。” 我点头道:“就算死,我也要西琪安全脱离苦海。” 祈北道:“我们成功的机会实在太微了,入帝国只有两条道路,一是穿过疏玉林,沿天 河过诸神谷,经大平原往日出城,那也是哥战押你走的路途。另一条经南山,绕过食人沼泽, 再沿凤呜山径,切进大平原的南面,若哥战要押西琪往日出城,舍此再无他途。假设我们由 现在起快马去追,可望于明天黄昏前追上押送西琪的队伍,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我站了起来道:“事不宜迟……”祈北欣赏地望我一眼,从背后解下另一把剑来,递给 我。 我握着剑把,信心倒流回我的体内。 经历了这么多折磨和苦难,我以一个剑手的身份再次站了起来。 在帝国的强大恶势力前不屈地站起来,纵使战死,我也要毋负剑手之名,更不能坏了惨 死父亲的名声。 祈北脸上现出个诡异的笑容道:“你看!” 我望向他手中拿着的一束黑黝黝的树枝似的东西,奇道:“这是什么?” 祈北并不直接答我的问题,却道:“若果你是哥战,既然将我们追失了,会怎样做?” 我叹口气道:“当然是以西琪为饵,诱我们再上当。” 祈北道:“那他们会非常后悔,因为今次诱来的是任何陷井也囚不住的猛虎。” 他一扬手上的东西道:“这是巫师当年给我的迷香,今次正大派用场。” 我呆了一呆,一股希望之火从心中升起,就像过溺的人,抓着了浮木。 第三章 巫师施术 两天后,我们赶上看来是押运西琪的车队。一架帘幕低垂的马车,被八十多名精壮骑马 的黑盔武土押着,在蜿蜒的山路上缓缓而行,却见不到哥战。祈北沉声道:“假若我估计不 错,我们可能比哥战走快一步。” 我道:“好!那我们更要把握机会,救出西琪。”祈北道:“记着我们的计划。”他跳下马 来,往山上爬去,在这样的山路上,走路比策马还要快。我也跳下马来,借着山上岩石的掩 护,蹑着车队尾后跟了去。山路形势险峻,一边靠山,另一边是陡峭的悬崖,这样的地势, 是适合以少胜多。祈北不愧是经验丰富的战士。 队伍在山路上长蛇般蠕动着。我感到微风拂到脸上,心想这正是施放迷香的最佳方向, 连忙取出祈北给我的小瓶,倒了些瓶中的粉末到指上,再抹在鼻孔处。这是对付迷香的解药。 一股辛辣由鼻孔直冲上脑,我虽有心理准备,还差点忍不住呛咳起来。 这时一缕缕稀薄得几乎看不见的轻烟,向队伍的前方飘过去,轻烟的移动非常缓慢,几 乎是凝聚在前路,风吹不散,也不向上升去。我不禁暗赞巫师竟能制造这种无形武器,不需 战斗便却伤人的药物,确属神乎其技,由此可知巫师位列大无首最倚重的三个大将之首,是 有一定的道理。我只见过巫师两次。他阴寒的眼神,能令人心生战栗,据说他是个极端淫邪 的人,最爱虐待未经人道的处女。 据父亲说,巫师来自远方一个邪恶性的国度,那处的统治者是连大无首也忌惮三分的“巫 帝”。 队伍走进了迷香里。我一提长剑,迅速地向前扑去。“蓬!”一名黑盔战士首先掉下马来。 整个队伍阵势大乱,十多名战士先后掉下马来,有些马车滚下山路旁边的斜坡,发出混乱的 声音。 我沉着气窜前,一下子来到队伍后方。几名中毒较浅的黑盔战士回马迎来,不过看他们 摇摇欲坠的身体,亦只是勉强支撑着。 我大力吸了一下在鼻孔的解药,人已冲进了迷香里,手中剑闪电般击出,两名黑盔战士 立即应剑向后仰跌。我跃上其中空出的一匹战马,剑势一经展开,硬往队伍中间的马车杀去。 饱受多日屈辱后,杀起来特别痛快。车队前方同时传来惨叫的声音,祈北也开始了攻击, 眼前能保持不坠地的黑盔战士不足二十人,马车已在不足十步之前。 我奋起神威,两名护在马车旁的黑盔战士溅血下马,祈北这时亦赶到马车前,将晕在策 马位置的御者踢下车去,高叫道:“上车!” 我岂敢犹豫,跳下马去,一把拉开车门,闪进车内。一名长发女子伏在车厢地板上,穿 着一身黑色武士服饰,她的脸向下,我看不见她的样貌,但却知道她不是西琪。我心往下沉, 将她翻过来,入目赫然是一张艳丽照人的美丽脸孔,双目紧闭,皮肤雪白嫩滑,唯一缺憾是 她的鼻梁高而略呈勾曲,使人感到她是坚强无情的人。我眼光转到她左手上,还紧抓着一个 圆筒,是烟花讯号一类东西,显然她在发射前已不支晕倒。她身旁还有一把长剑,剑柄上铸 着一只人面蜘蛛的标志。 心中一震,已知道她是谁。祈北在车头猛喝一声,马车开出,我失神下失了平衡,“砰” 一声倒撞在车尾厢壁上。 马车不断加速,我的绝望也不断增长。祈北喝道:“怎么了!” 我叫道:“我们中计了,这是个陷井,车内不是西琪,是‘黑寡妇’。” 祈北出乎意外长笑一声,叫逍:“若真是她,也等如找到了西琪。快将她捆绑起来!” 我愕然而悟,姜是老的辣,我须好好学习。黑寡妇是大元首的得宠大将,又是巫师的情 妇,拿到了她,自然可以交换西琪,我连忙照祈北之意行事。马车在山路急行。天空开始暗 黑下来。 车子停下,我将黑寡妇扛在肩上,跳下车去,祈北走上来,伸手托起黑寡妇的俏脸,仔 细端详,不一会嘿然道:“果然是媚骨天生,难怪能迷倒巫师。”一阵急剧的马蹄声在大后方 传来。祈北冷笑道:“哥战终于醒觉了,我们走。”当先往一旁的山坡爬上去,身手矫捷,尤 胜壮年人。但西琪又说他身体不大好,可能只是“心老”了吧。 我一言不发,背着有刺的尤物黑寡妇,紧跟而去,刚才急于逃走,并不觉得有何异样, 可是现在却清楚地感觉到黑寡妇火热丰满和有弹力的胴体,具有爆炸性的挑逗力量。祈北停 了下来,回头向我道:“你守在这里,我下去布置疑阵,引他们追上歧路。”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黄昏后阴沉的山林里,不禁打从心底佩服这个名震帝国的剑手,他 对我将来的成就将有很大的启发,剑手必须像他那样,有智慧有谋、有原则和理想,才能真 正发挥出惊人的潜力。 我将黑寡妇放在一旁,想了想,再抽出一条绳索,将她双手双脚更牢牢捆绑起来,我绝 不会忘记她的可怕处,今次轻易将她手到擒来,只是机缘巧合下的侥幸,若非祈北施放从巫 师处得来的迷香,我极有可能误将她当作西琪而为她所诱擒。 黑寡妇一身紧身黑皮革,闪闪生光,令人想起毒蛇的躯体。 这时她的眼睫毛动了一下,若非我正在留心看她,定会疏忽过去! 一个意念掠过心头,我并没有塞着她的小嘴,若她叫喊起来,岂非暴露了行藏。 我亡羊补牢,冷冷道:“我知道你醒来了,叫吧!只要你叫出声来,我便在你的嫩滑脸 蛋上画一道美丽的剑痕。”爱美是所有女人的天性,黑寡妇自然不会例外。她娇躯一震,睁 开眼来,从下而上瞪视着我,美目光采流转,像对着我媚笑。 我呆了一呆,虽只有秒许的时间,已经令我差点终生遗憾! 黑寡妇身子一伸一弹,绑着的双脚像弹簧般直撑我下腹要害处,她不但腰劲惊人,最厉 害还是她眼中的神色柔情似水,丝毫不泄露即向我发动致命的攻击。 躲避已来不及,我一侧身,大腿硬受了她这全力的一撑,剧痛之下我飞跌开去,一滚倒 在地上,立时借腰劲弹了回来。 与此同时手中长剑扬起,但已不再需要。黑寡妇依然躺在地上,手足被重重捆绑,使她 难以乘胜追击。 我怒道:“宰了你!”黑寡妇格格地笑道:“兰特,你生得真是威武英俊,难怪公主看上 了你。” 我道:“闭嘴!”黑寡妇媚眼斜斜地抛过来,柔声道:“所有男人都喜欢听我的声音,闭 上了是你的损失。” 我不怒反笑道:“那你为何不大叫大嚷,好让哥战来救你。” 黑寡妇眼中充满笑意,咬着嘴唇道:“人家欢喜你,怎舍得让你落到哥战手上。” 我冷笑道:“你怕我在你脸上画一道剑痕吧?”黑寡妇笑得高耸的胸脯急剧起伏,使我 这身为敌人的人也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 好一会她才收起笑声,道:“那小女孩还在哥战手里,你惟有把我拿去交换,怎舍得伤 害我,所以我才会为这原因不叫,人家真正对你好,你为何不信?” 她故意将动人的胴体扭动了两下,令我想起将她抱在怀中的滋味。 我抖擞精神,将她的媚惑排出思想之外,沉声喝道:“哼!想你真是爱我爱得发狂,否 则也不会给我刚才那一脚。” 黑寡妇“嗳也”一声道:“那是试你是否有真本领,是否值得我献上身心?” 这黑寡妇狡猾若狐狸,令我也给弄得糊涂起来,但我一番思索下,始终想不到她不叫的 理由。 她肆无忌惮地娇笑起来,花枝乱颤地道:“来!松开这些绳索,让我令你知道做男人所 能得到的最大乐趣。” 我厌恶地道:“闭嘴!我明白了,你在拖延时间。”黑寡妇脸色一沉,媚态被冷傲的神色 替代,很难将刚才那风骚入骨的女子和现在的她连在一起。 她傲然道:“是的!我在拖延时间,你这蠢才到现在才知道,不过已经太迟了。” 我正咀嚼她的话意,一股劲风从后面袭来,我骇然扑往地面,再翻身滚了开去,尽管这 样,仍然背衣破裂,十道血痕画过,火辣辣地剧痛。 拍翼的声音响彻上空,尘土飞扬。我在地上转过身来,恰好见到一只双翼展开达八尺的 恶鹫,在刚升起的明月照射下,向我猛扑下来,它的眼燃烧着使人心寒的凶光。 我来不及运剑挡格,一个筋斗往后翻去,离得黑寡妇更远了。 恶鹫一扑不中,竟往黑寡妇处飞过去。我大叫不好,跃起身来,往黑寡妇扑去,但已迟 了一步。通灵的恶鹫一爪将黑寡妇脚上绑着的绳索扯得寸寸断裂,另一爪将黑寡妇的手亦回 复自由,黑寡妇娇笑一声,站了起来,那恶鹫一个盘旋,落在她的肩上,一对凶眼望着我跃 跃欲试。 我止住脚步,道:“原来巫师来了,你故意引我说话,就是给些时间让这畜牲来救你。” 黑寡妇狠狠地道:“难道你以为自己真的有吸引力吗?哼!就算给我提鞋也不配。” 我心一转,忽地一个转身,往林木茂密处窜去,我已经失去了擒拿她的时机,目下唯一 能够做到的,就是在巫师和哥战来到之前,逃得远远的。同时我亦明白到祈北为何久去不回, 一是他遇上了巫师,另一个可能是躲在林里不敢移动,以避开这恶鹫的耳目。 黑寡妇尖叫道:“追他!”天空上立时传来振翼疾飞的破空声,我一边提防,一边在林木 间急窜。 恶鹫没有扑下来攻击我,只是在高空跟着我,那已够我头痛,将我行踪完全暴露在正赶 来此处的巫师等人眼下。它还不断呜叫,指示着我的位置。 急忙间我的脚踢上一块大石,失去平衡,往前扑倒,恰巧那是个山坡,急冲之势如何能 收,人像石头般向下滚去,直滚到一处树丛,才止住去势。那恶鹫在明月下盘旋,观察我的 情形。我把心一横,决定赌一赌运气,若不能杀此畜生,今晚休想逃走。 闭上双目一动也不动。恶鹫扑了下来,又升了回去,双翼打起的尘土,令我感到很不舒 服。 它在试探我的反应。轻微的人声从我刚才走过的方向响起,巫师和哥战应该与黑寡妇会 合了,下一步就是全力追捕我,帝国大元首下最可怕的三个人,全都出动,我也说不上是荣 幸还是害怕。恶鹫再次下扑。 我听到它伸爪的声音,劲风迫面。是时候了。 我一声不响,长剑全力挥击。恶鹫颈项处鲜血飞溅,向上急升而起,刹那间变成一个小 黑点,悲鸣而去。 我知道恶鹫命不保矣,我这一剑极有分寸,刚好割开了它的喉咙,却没有斩断它的颈, 若我估计不错,它应可飞回巫师那里,才咽下最后一口气。当日我闯入刑室时,父亲一双眼 珠给生挖出来,正是这恶鹫利爪的杰作。这个仇总算报了一点点。我用力一滚,继续往斜坡 下滚去,不过今次是蓄意为之,尽管浑身疼痛,却无大碍,到了斜坡底,跳了起来,继续逃 走。 在密林中左穿右插,迎面一个黑影撞来,正要挥剑,对方低喝道:“住手!” 我惊喜叫道:“是你!”祈北道:“跟我来!”我跟着他钻进密林里。来到一棵茂密的树下, 祈北当先爬上去,示意我跟着爬上去。 我大惑不解,这时怎么还不乘机远遁?在树上藏好后,祈北压低声音在我耳旁道:“这 是我们唯一反败为胜的机会,巫师一定以为我们逃往远方,将人手分散去追赶我们,这样于 我们有利无害。” 祈北的计划末尝无理。刹那间后,四周尽是人声和军靴践踏草树的声音。我们连伸头下 望也不敢,怕树摇叶动,惊醒了下面如狼似虎的敌人。 哥战的声音在树下响起道:“他们那能逃得远,我们分开三路去追。” 一个尖锐难听的声音道:“若给我找到他们,定要碎尸万段!” 我心中一紧,认得是巫师的声音。他的恨意只是增加了我的快感。黑寡妇清冷的声音响 起道:“这小子想不到还有两下子。” 哥战闷哼一声道:“凡与帝国作对的人,谁能有好下场?叛徒唯一的结果就是死亡。” 我心想身旁的祈北是帝国最著名的叛徒,不正是活得好好吗?这代表了强者为王,祈北 虽不能与帝国正面为敌,但籍着智慧和剑术,还不至今仍是翻云覆雨?想到这里,心神不禁 飞往地图上的废墟,那处是否真有颠覆帝国的力量?然而帝国版图占地万里,精锐的黑盔武 士达数十万之众,加上农猎民的后备支援力,必要时可动员超过五十万人,这是无与匹敌的 力量,但又为何不能消灭在西方小小一个魔女国? 巫师尖亢的声音再次在树下响起道:“我们三人分作三路,将他们赶往大平原,与大元 首的军队回合,那时还怕他们飞了上天。” 我和祈北几乎骇得从树上掉下去,原来大元首亲自率军西来,这实在太看得起我了,这 亦证明连大元首也深信我掌握了颠覆帝国的力量。 巫师接着吩咐追踪我们的路线,当然一一传进我们的耳内,这时我不禁更佩服祈北,若 果贸然逃走,一定落入巫师的计算里。树下传来移动的声音,不一会人声远去,幸好山野地 区,不能策马,否则我们虽有通天之能,也难以追及对方。 祈北谨慎地再待了一会,才示意我一齐爬到树下,在月夜迷茫里,我们朝黑寡妇的队伍 追去。 半小时后已追上了他们的尾巴,我们故意远远跟着,待黑寡妇他们与巫师等的队伍相隔 更远,再发力追上去。他们人数在三十至四十之间,若果从正面攻击,我们不一定能够占到 便宜,唯一方法是偷袭。 而这样的黑夜,这样的山林,对我和祈北这个级数的剑手是非常有利的环境。 这时黑寡妇的队伍刚攀过一个山头,往山下走去。祈北低声喝道“上!” 我们像箭矢般地窜前,长剑出鞘,沿着队尾杀上去,猝不及防下,甚至连什么事也不知 道时,十多名黑盔武士早已血溅剑下。 队伍立时陷在极度的混乱中,我们由斜坡顶再往下杀去,在我们雷霆万钧的攻势下,挡 者披靡。 黑寡妇的叫声在前面响起,指挥她的手下回身杀来。一个讯号烟花冲天而起,召唤远去 至少十多里外的救兵,上次她未放烟花是被迷香熏倒,今次放出了烟花,却难望有人来得及 救她了。 我低吼一声,长剑若毒龙卷吐,每一剑都贯足力遣,瞬息间劈飞了几名顽抗的武土,我 身上虽有几处创伤,但都是轻微擦损,丝毫不影响战斗力。 一道剑光射来,黑寡妇到了。我施展浑身解数,挡过了她一轮急攻,每一下挡格都运足 剑劲,以拙胜巧。 对方连绵不绝的剑式像长江大河般涌过来,在微茫的月色下似若一条翻滚激腾的毒蛇, 我不但要运足眼力,还要听风辨声。 黑寡妇再急刺十一剑,叮叮当当,剑势忽地一缓,是后力不继的现象,事实上假设她能 再强攻几招,我几乎必会被她刺中。 机会来了,我闷声不响,长剑无情地横扫出去,想到沙场里万马千军的血斗,心中升起 惨厉无伦的感觉。黑寡妇果然为我气势所慑,仓皇退后,不敢硬接这一剑。 我乘胜追击,利用男性比女性较强的优点,剑势大开大阖,一招比一招凌厉,狂风扫落 叶般向正在步步退后、苦苦支撑的黑寡妇卷过去。 黑寡妇也是了得,连挡我四十多剑。“叮!”黑寡妇手中长剑被挑飞,我的剑尖抵在她的 咽喉处。 她高耸的胸脯不断地起伏,眼中射出奇怪的神色,紧紧盯着我,咬紧嘴唇,一语不发, 那模样确令男人心动,希望看在这点上,巫师肯以西琪来换她。祈北好整以暇,来到黑寡妇 身后,忽地一掌劈在她颈侧,黑寡妇嘤咛一声,向我倒来,我右手连忙收剑,左手一抱,暖 玉温香送进怀里,我朝四下一看,地上密密麻麻地躺满了人。 祈北道:“绑好她,今次不要再让她逃脱了。”我嫩验一红,遵言而行。今次我将黑寡妇 的手反绑身后,任她如何狡猾,也难再施展奸计。 祈北道:“快走!他们来了。”次日清晨,我爬上一个山头,这个位置刚好俯视巫师和哥 战等人的营地,最少上千名黑盔战士在我脚下。 他们昨晚分散了的力量,已重新聚集起来,但我手上已有了讨价还价的筹码。 我从隐蔽处站了出来,高声叫道:“巫师!巫师!”营地的黑盔战士一齐愕然抬头。 我叫道:“巫师!你滚出来。”我想这必是第一次有人敢如此向他呼喝。巫师和哥战从其 中一个营帐走了出来,抬头向我望来。 我喝道:“叫他们站着不要动,否则我立即逃走,你也永远得不回黑寡妇。” 巫师和哥战眼中喷出怒火。巫师阴恻恻地道:“可是你也永远得不回你的女人。”我离开 巫师只有百来码,居高临下,看见他脸上深刻的皱纹每一条都像在狞笑,细长的眼凶光闪烁, 不知又在动什么坏主意。 巫师一拍双掌,其中一个营里走出四名大汉,抬着一张木板,上面躺着的正是我朝思暮 想的西琪,她紧闭着眼睛,昏迷不醒。 我心神一颤,这表示了巫师的智慧,早估计到我必会到来要求换人,故有此种部署,要 我在心理上处于下风。我若无其事道:“我怎知你对她下了什么手脚,若我换回一个废人, 不如一拍两散。” 巫师哈哈大笑道:“只要你以父亲兰陵的灵魂立下誓言,我便放下此女,你检查后觉得 满意,立即放回黑寡妇,这个交易便告成功,尊意以为如何?” 这件事太顺利了,我反而有点犹豫。哥战插口道:“由现在开始,我们再玩过兵捉贼的 游戏,看看谁是赢家。” 我道:“只有真理和正义才是赢家,好!我接受这交易。”当下立了暂言。 巫师果然言行一致,不一会率手下撤退个干净,只剩下西琪躺在地上。 我肯定了巫师真正退走后,迅速来到西琪身边,这刻也顾不得她是姑娘身份,仔细将她 检查一遍,发觉她除了一些旧伤外,全身完好无缺,呼吸均匀,脉搏正常,只是昏迷过去。 我轻轻拍打她的脸,她呻吟一声,扭动身体,然后缓缓张开眼来,一见是我,不能置信地叫 道:“兰特!是你吗?”眼泪夺眶而出。我将她搂入怀里,万般怜惜。西琪浑身颤抖,情绪 激动下泣不成声,如此温纯的女子,偏有这般可怕的遭遇。 我有点难以启齿地道:“你……你没事吧,他们有没……” 西琪摇头道:“没有!”我道:“还算哥战有一丁点人性。”原本我以为他必定因公主钟情 于我,会侵犯西琪作为报复,一早就预了做输家。西琪哭道:“不!他是禽兽,本来想侵犯 我,但看到挂在我胸前这个金牌,想了一会后,才放过了我。” 她羞涩地从衣领处,拉出金链连着的一个小金牌,递给我看。小金牌上铸了一个人首蛇 身的怪物,造工精细,栩栩如生,我看了一会,问道:“谁给你的?” 西琪道:“自小便有的了。”我知道若要找到答案,必须问祈北才成。扶着她站起来,道: “你走得动吗?” 西琪点头。两小时后,在一个山林的隐蔽点和祈北会合,我详细地将换回西琪的全部过 程说了出来,祈北很耐心聆听,反覆地询问几次,最后皱起眉头,苦苦思索。 西琪见到爷爷,情绪稳定了不少。祈北望向西琪,无限怜爱地道:“琪儿!最后一次昏 迷前,你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西琪呆了一呆,瞪大眼睛,茫然道:“奇怪,为什么我一点记忆也没有?” 祈北脸泛忧色,望向我道:“巫师的法宝,就是毒药配合巫术,琪儿虽不似中毒,但总 是令人担忧。”西琪长长的秀发,在头上结了个髻,用一枝发簪穿过髻子,看来精神奕奕, 怎样也不似有什么问题。 我心中一动,问道:“黑寡妇在那里?”祈北指着一棵树道:“就在那树后。”我站起身, 往祈北所指的方向走去。祈北低喝道:“你干什么?” 我回头道:“巫师放了西琪,我自然要放黑寡妇。”祈北凝视着我,好一会才择手道:“或 者你是对的。”才说完,他转身往西琪走去。我来到黑寡妇身旁,将她拍醒过来,解开了捆 绑,道:“你可以走了。”黑寡妇揉搓着被绑得麻木的手脚,乌溜溜的大眼却盯在我的脸上, 忽地轻声道:“我从未见过比你更有英雄气概的人。”再深深望我一眼后,消失在林木的深处。 祈北走过来道:“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走。”我们朝巫师退走的相反方向,往北而去,当 爬上一座高山时,祈北停了下来,指着远方起伏的山峦道:“那是连云山脉,朝那方向再走 百多里就是帝国内与日出城并称两大名城的望月城,望月城再去是望月河,河外就是魔女湖, 魔女城便是建在湖边的宏伟建筑。” 我看得修然神往,西琪来到我身边,依偎着我道:“你会带我去吗?” 我有点尴尬地望向祈北,祈北全神贯注,极目远眺,似一点也没有留心我们在说什么。 我伸手拥抱了西琪一下,在她耳边轻声道:“无论到哪里,我也会带你去。” 西琪闭上美目,沁出了一滴晶莹的泪水,像所有苦难都随此泪水而去。 祈北道:“走!”我们往山下走去,天色逐渐昏暗,路上我们再没有说话,直到午夜才停 下来,在一个洞穴里生起了野火,吃着前天猎回来的兔肉。西琪靠着我睡着了,希望她在经 过这么多苦难后,有个好梦。 祈北沉声道:“你知道吗?巫师有种追踪秘术,据说没有人可以把他甩掉,当年追踪我 的若是他,我可能也逃不掉。”我沉思不语,好一会才开口道:“刚才一路上,我总有一种被 人在暗中窥视的感觉。”祈北仰天叹道:“兰陵有子如此,死该瞑目,你已开始培养出剑手的 灵觉!这对你将来击败大元首,会有决定性的帮助。我老了,余日无多!” 我心中升起不祥的预兆。自遇祈北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壮志消沉,不知是否愈接近 魔女国,便愈使他心生感触。当年发生的事,一定并非他所说的那么少,西琪的身世也是一 个疑团,甚至她佩载的颈链,也应是大有来历,否则为何连哥战也悬崖勒马,没有侵犯她。 西琪枕着我,睡得酣熟,呼吸均匀,感受到她的体温和处女的幽香,我心中盈溢着幸福 和实在。那是我从末曾有的感觉,我愿意尽全力去保护她。 祈北微喟道:“假若你拿地图去见魔女,保证她会全力保护你,因为她也希望能到废墟 去。” 我惊异得合不拢嘴,叫道:“什么?地图不是智慧典最后一页吗?父亲既得自魔女,她 自然看过。” 祈北摇头道:“地图是用一种奇异的材料在智慧典上写成,要在日光下曝晒才会显现。 当日我和兰陵决斗,智慧典掉到地上,翻了开来,地图才显现出来,那时我还不知这地图如 此重要,回去和魔女一说,她才告诉我她一直在找寻这地图,因为智慧典一开首便提到这地 图的存在。” 我想不到整件事如此转折,心中像想到很多东西,也似乎什么也抓不着。“咚!”一下奇 怪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我和祈北愕然对望,大感不妥,那像是敲鼓的声音。荒山野地,何人 会深夜击鼓? 西琪震了一震,茫然张开眼睛。“咚!”。 这次声音大了一点,清楚地是鼓的响声。“小心!”祈北大声叫道。 我反应已来不及。劲风向我突然袭来,那是发自西琪躺着的位置,我的脑一片空白,完 全想不到发生了什么事。祈北一掌将我推开。 一枝闪闪生光的铁簪擦脸而过,直刺进祈北的左肩处。祈北惨哼一声,向后退去。 铁簪转了一个圈,再向我刺来。我大叫道:“西琪!你疯了。” 她真是疯了。眼睛闪烁着青色的奇光,一簪一簪毫不留情地向我刺来,完全变了另一个 人。 外面传来的鼓声更急了。我狼狈地左闪右避,最痛苦是不能对她还以杀着。 祈北叫道:“接剑!”将放在一角的长剑抛来。我一脚飞出,侧踢右肩,西琪灵活地闪开, 我乘机接过长剑。 “锵!”长剑出鞘。鼓声忽变。西琪全身一颤,一个转身,往洞外走去,我狂叫追出, 她已消失在漆黑的林木里。 我跪在地上,失望的情绪将我彻底淹没。自以为得胜时,却原来是一败涂地。巫师对西 琪早施了巫术,使她变成一只厉害的棋子,现在西琪又再落在他的手上,我们的败亡已迫近 眉睫。洞内传来祈北的呻吟声。 我抢进洞里,祈北倚洞壁而坐,脸上一片灰黑,眼神涣散。 我悲叫道:“你怎么了?”祈北摇头道:“我中了铁簪的剧毒,回天乏术,你不要再理西 琪,立即到魔女国去,到了那里,你就会明白……快!他们绝不会放过你。”才说完,头一 侧,一代剑手,与世长辞! 第四章 大开杀戒 我在他身边跪了下来,自出生以来,我从未试过如此沮丧和悲愤!当日在刑室见到父亲 时,曾把悲愤化作了与帝国抗争的力量,但现在这一刻西琪走了,祈北死了! 我一向也知道巫师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但知道只归知道,岂料今天竟然以这样凄惨的 方式去深刻地体会。我拿起了祈北的剑。父亲和他的血债,全负在我身上,而西琪还在他们 手里。 我不知巫师用什么方法控制了她,只知必定与鼓声有关,难怪他如此顺从地和我换人。 我将祈北的剑挂在背上,大踏步往洞外走去。洞外黑漆漆地,不闻半点人声。 我心中一动,记起父亲说过一句话。他说巫师每逢施术后,都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才能 恢复过来,如今外面静悄悄地,这话应是不假。 巫师若想追踪我们而不被察觉,只能只身追来,所以目下他极可能是单身一人。 问题是他藏身在那里?。要在这样漆黑的山林找一个蓄意隐藏的人,便像大海捞针,我 压着心脏的卜卜狂跳,冷静地思索以狡猾见称的巫师下一个可能的步骤。 假若我是巫师,一定会走来查看我和祈北两人是否被杀,但谨慎的他,当然不会只身犯 险,于是他有两个选择。一是待自己复元后,但那时生还者早已远遁,所以这是下下之策。 其次就是召哥战前来。想到这里,我的斗志又激昂起来,假如能够杀死巫师,对帝国打 击之大,确是非常严重。 我再不犹豫,往高处攀上去。来到一块大石的顶上,这处刚好俯视洞穴四周的情景。我 想到巫师将西琪召走,是非常高明的一着,因为若我们没有受伤,自然会狂追西琪,那时只 要他再有布置。我们便会掉进陷井里。 与巫师这种级数的凶人争斗,确是半分也不能大意。“嚓……砰!” 一道青光直冲天上,在高空爆起一连数朵七彩缤纷的烟花。 我心中大喜,计算着放射烟花的位置,小心地窜去。宁愿慢一点,也不想巫师察觉到我 的来临。 在黑暗的树林里,籍着微弱的星光,我悄无声色地潜行。不一会我拨开了一堆丛林,向 外望去。 巫师的黑影站在林间一片空旷的地上,西琪就立在他的面前。巫师散垂头发,口中喃喃 念着奇异的语言,叫道:“脱下你的衣服。” 一阵窈窈簇簇的声音,西琪将全身衣服脱下,美丽的线条和肌肤,在星光下闪闪生辉。 我强忍着心中的愤恨,等待着偷袭最适合的一刻,果然不出我所料,巫师的声音沙哑而中气 不足,显然因施术而元气大伤。 巫师道:“乖孩子,真是难得,没有你处女之质,我又怎能够迅速复元,以后我就是你 的主人。来!你现在感到很需要男人,对了!就是这样。” 西琪口中发出思春的娇吟,一步一步往巫师走过去。巫师喉间发出嘿嘿淫笑,心神全被 眼前的美丽女体所吸引。 我蓦地弹出,手中长剑离手击去,闪电般直奔往巫师的背部。 巫师全身一震,待要闪开,长剑已贯背而过,他狂叫一声,向西琪扑去。 我惊天动地般嘶叫起来,死命标前。巫师将赤裸的西琪搂入怀里,透胸而过的剑刺入西 琪体内。西琪惨叫一声,和巫师滚倒地上,我已扑至巫师身后,一把将他拉起,血剑从西琪 胸口脱出来。 我狂怒下将巫师抽起一脚踢开,同时拔回长剑。这一脚是全身气力所聚,巫师一声惨叫, 全身骨胳碎裂而亡,远跌地上,变成一堆软肉。 我将西琪的头抱在怀里。她张开无神的眼睛,口唇颤动,我忙将耳朵凑了上去。西琪道: “假使所有事再发生一次,我还是要救你……要……爱你。”跟着闭自死去! 大群人走动的微弱声音从远处传来。我强忍悲痛,抱起西琪,迅速取下她的胸牌。将她 放在一堆干树枯枝上,用火种点燃,当火焰将她纯美的肉体吞噬时,我才忍泪离去。火光和 人声给抛离在远方,但我却知道自己的心已留在那里,长伴西琪。 这世界已没有任何力量,可改变我颠覆帝国的决心。我正肉行尸般穿林过岭,反而奇迹 地没有遇上帝国战士,当然我不相信大元首会放过我,但我唯一的优点是大元首并不知我要 到哪里去,因为没有人知道废墟在哪里,包括我在内。但祈北死前所说要我到魔女国的指示, 却深深地刻在我心上,所以自然而然地,我向神秘和拥有比帝国更先进文明的魔女国进发。 我将从西琪颈上除下来的胸牌拿出来,不时仔细地摩挲观看。只有这胸牌才能使我拥有对西 琪的美丽回忆,最后我把它悬在颈上。 七日后,我来到了帝国最外围的大城‘望月城’,这是距离魔女国最近的大城,位于望 月河旁,是通往魔女国必经之地。也是对我来说最危险的地方。 我在一道溪水中洗了个澡,用小刀将头发修理好,胡子刮掉,又从祈北遗下的行囊取出 干净的衣服换上,这才往望月城进发。 通往望月城的路上满是来往的商旅,附近的农夫都将收成拿在城里贩卖,这对我隐藏身 份大有帮助。我将剑包好,放在一扎柴枝里,掮在背上,扮作普通的农民。一辆载着谷物的 骡车从后赶来,我连忙避往道旁。“哗啦哗啦!” 一箩谷从骡车上跌了下来,撒满一地。驾车的胖汉一边咒骂,一边停下车来。我走了上 去,帮他将谷物检回箩里。那个胖汉打量了我一会,叫道:“你叫什么名字?”我随口答道: “叫我西北便成。” 西是西琪、北是祈北。那个胖汉笑道:“这名字倒怪,我叫马原,是这里的名人,来! 看在你帮忙的份上,坐上我的骡车来吧。” 我求之不得,那会拒绝!这对我进入城里,大有帮助。骡车开出。马原打量着我道:“你 很壮健,模样也颇英俊,不如跟着我找生活,保证你丰衣足食。”跟着压低声音道:“这处的 武士都很给我面子。” 说到这里,刚好一队四、五人的黑盔武士迎面策马驰来。 我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已作了最坏打算。雄赳赳的黑盔武士,转瞬间迫近。 马原以极度夸大的动作向接近的武士道:“各位大爷你们好!” 为首的武士冷眼瞅着我道:“这是谁?”马原道:“是跟了我十多年的小夥记,这次随我 出来见识见识。” 武士点了点头。马原陪笑道:“上次我送来的东西,有一份是大爷的,不知收到了没有?” 武士至此才露出笑容,点点头,策马去了。其他武士紧跟而去。 骡车继续前进。我沉声道:“为何帮我解围?”马原收起嬉皮笑脸,淡淡道:“因为你需 要。”我心中一凛,知道此人表面像浮滑市侩,其实绝不简单,不过看他样子,知道他不会 继续以此作主题讨论下去,我识趣地闭口,不再问了。 转过了一个弯后,走上了通往望月城的康庄大道,交通亦繁忙起来,不时见到队形整齐 的武士驰过,对马原都给足面子,显然他是个八面玲现,买通上下关节的人。 望月城矗立在大路的尽头,规模宏伟,圆顶的建筑物像一个个肃立的巨人,从高处俯瞰 着进城的各式人等。 据我所知望日城是近十年才建成仅次于落日城的大城,全部建筑依据智慧典建筑篇内的 图则。 城主据说是大元首的亲妹丽清郡主。但对他们是否真属亲兄妹,我父亲却曾表示过怀疑。 她出名冶艳放荡,面首三千,但剑术和智谋都是上上之选,是个难缠的人物,否则大元首他 也不会派她来坐镇这对抗魔女国的前线重地。 在马原的掩护下,我无惊无险地顺利进入城内。城里街道纵横交错,大体上丽清郡主的 宫殿位于占地三十多里的望月城正中心,东南西北各有一条可供十二匹马并驰的大道,其他 的路就是以这四条大路作骨干,蜘蛛网般四通八达。所有旅馆、妓寨和交易场所均集中在四 条大路的两旁,连绵数里,热闹非常。 这时是午后时分,街上满是城民和外来的商旅,女士们身穿彩衣,花枝招展,男人多配 有长剑,或有武士随从,一队又一队的黑盔武土,不时巡过。 我想不到连帝国一个边疆的城市也有如此气象和规模,不禁更添压力,但再没有任何东 西可阻止我往地图上的废墟走去,为了父亲、家人、祈北,还有西琪,想到她,我的心抽搐 了一下。 马原道:“为什么你的脸色这样难看?看,让我带你四处去见识一下,保证你乐而忘忧。” 我想了想,马原这么有办法,不如向他探问往魔女国的捷径。 我问道:“魔女……”马原喝道:“闭嘴!”一对兔子般的眼睛四处溜去,看见没有人注 意意我们,才道:“记着,在这里不要提这两个字,否则必遭横祸。” 马原将我带到一所旅馆里,租了房间,吩咐我留在房内,自己却走了出去。我乐得睡上 一觉,一睡便至深夜,马原回来时将我惊醒过来。 马原道:“啊,来吧!让我带你去见识一下。”我知道此人大不简单,必另有深意,而且 这一觉令我体力恢复,也想活动一下筋骨,顺道探查往魔女国的门径,答应一声,随他往外 走去。 马原眨眼道:“武士怎可不拿剑?”我射出凌厉的目光,剑般刺入他眼,冷冷地问道:“你 究竟是谁?” 马原笑道:“是个站在你这边的入,来!我们走。”我拿起祈北的宝剑,悬挂在腰间,随 他走出旅店之外。街上二灯火通明,薄羊皮制的油灯分列大街的两旁,将原黑暗的世界照耀 得变成白昼般的天地,街上人来人往,似乎午夜后更是活动的时间。 前面忽地起了一阵混乱,路人纷纷走避,躲到两旁,马原一把将我拉进一条横街里,在 我耳畔低声道:“看!”在一队武士簇拥下,几名衣着豪华的青年大摇大摆在街上走过。 马原道:“这些都是郡主的‘宠男’,在这里非常有权势,尤其那穿着蓝衣的叫“快剑纳 明’,不但是郡主身边最得宠的人,也是望月城的头号剑士,不能小观。” 我留心打量他,这人身材瘦削,个子颇高,一张马脸虽说不上英俊,但顾盼间自有一股 慑人的风采。 我默默地留心记下他的样貌。这批宠男过去后,我和马原继续走路,我奇怪地发觉遇上 的大多是一群一群身穿武士服装的女子,这里女人的地位似乎不低,我不禁将心中的想法跟 马原说了。 马原笑道:“一些些吧,待会我带你去见识些半点地位也没有的女奴。” 他那圆肥的脸孔永远拴着诚恳的笑容,一团和气,令人感到易于相处。 马原带领下,我们转入了一条横街,不一会,眼前豁然开朗,来到了一个大广场里,广 场上聚集了至少有千多人,闹哄哄地,原来是个买卖的市集。 各式各样的货物,由陶瓷盛器、鱼网、药物、狩猎工具。布匹,以至各式各样的兵器, 都是交易的物品。 买卖热烈地进行着,讨价还价的声音交杂在一起。灯火将广场照耀得如同白昼,这是日 出城也没有的奇景,我想不到望月城如此兴旺,暂时将对西琪的悼念抛开,有兴趣地东闯西 荡。 一个玩蛇的人吸引了我的注意,挤进了围观的人群里,看了个够后,才弓身往后退去。 就在此时,后面传来一声娇叱:“小心点!” 一股劲风从背后劈来。我灵巧地往侧一闪,刚好避过从脑后推来的一掌,转身往后望去。 七、八名全副武装的女子杏目圆瞪,怒盯着我,看她们的装扮,应属丽清郡主属下的女武士, 刚才我后退之势,如果不经过灵巧的一闪,可能会碰到其中一个隆起的胸脯上。当先一名女 武士喝道:“下次再这样,看我们要不要你的狗命?” 她们其中一位身材特高、美貌远胜其他的女武士,盯着我道:“你是谁?身手相当不错。” 我的目光扫过她武士服装肩头的金带,知道她是望月城里重要的人物,心下警惕,故意垂头 谦卑地道:“我只是无知小民,务请恕罪。” 看到我的惶恐样子,她眼中闪过不屑的神色,领头走了,其他女武士簇拥而去。 我抹了一额冷汁,正不知是否应该继续闲荡?马原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拉着我叫道: “随我来!” 我们穿过广场,来到一座大理石建成的建筑物前,大门处人来人往,只不知里面是干什 么的,才踏进门内,一阵阵疯狂的叫嚣声风暴般从里面传出来。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仍给里面的情景吓了一跳,在高燃的火炬下,宫殿般的大堂中筑 起了一个大圆台,两名壮汉正在台上角力。 圆台四周围了数百人,男女都有。他们拼命地在叫、在打气,令人热血沸腾。马原在我 耳边高声叫道:“他们在赌博,你有没有下注的兴趣?” 我摇头道:“没有!”他显然听不到我说话,却见我摇头,耸肩扮了个可惜的鬼脸。 “砰!”台上一名壮汉给摔下台来。欢叫声震耳响起,胜利者在台上耀武扬威,那些女 人比男人更狂,伸手上台去摸他。 马原叫道:“他已连胜九十九场了,若他再多胜一场,郡主便会召见他,说不定还要他 陪上一晚。” 我细看台上的壮汉,身体的肌肉均匀扎实,两眼闪闪有神,果然有点门路。 台下的男女高叫:“神力王、神力王……”神力王更神气了。 “锵!”一下两剑交击的清响将震耳欲聋的叫喊声压下去。 众人愕然望向大堂入口处,一群人大模大样横排在那里。我一眼便看到原来是刚在街上 遇见的那批郡主的宠男,快剑纳明站在最前头,左右手各持一把短剑,那下声音便是他弄出 来,其他宠男站在他身后,唯他马首是瞻。 嘈吵声停了下来,但回响仍在大堂里激荡。纳明一马当先,大步走过去,马原将我拉往 一旁,其他人也争先恐后地退了开去,裂开一条通路,让这批横行的恶霸通过。我本来想走, 现在却改变了主意。一时间喧闹震天的角力场,变成鸦雀无声,只有他们步履发出的“噗噗” 声。 快剑纳明昂首步上角力台。那神力王为他气势所慑,退往一角去。纳明不可一世地站在 台中央,缓缓地转动身体,两眼爆闪着凌厉的光芒,环视着角力台下寂然无声的数百人。当 他眼光扫过我脸上时,停了一停,我垂下目光,避开了与他盯视,他的目光才移往另一处去。 纳明冷冷道:“只打赢了九十九场赛事,尚未有资格称王。” 神力王沉声道:“我一定会胜的,赢多一场,我便可以见丽清郡主。” 纳明怒喝一声,盯着神力王,额角青筋跳凸,道:“你赢了我,才有资格说这句话。”一 扬手,身上披风一片云地离开身飞出台外,落进人群里。 围观者见又有热闹看,轰然起哄。神力王怔了一怔,脸上掠过一丝凉惧的神色,显示出 他没有胜这纳明的把握。 马原在我耳边道:“纳明妒忌了。”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因为神力王再胜一场,便可作 丽清郡主人幕之宝,身为丽清郡主最钟爱的男宠,自是心中不忿。 我对纳明甚无好感,一拍马原肩头,退往门旁一个阴暗的地方,高叫道:“不公平,神 力王需要休息。” 纳明一愕向我望来,但阴暗光线下,估量他只能看到个模糊的人影。 围观者最易受影响,纷纷附和,显然纳明亦是个神憎鬼厌的人物。 眼见神力王趁机退下,我目的已达,便往进口处退去,才走了两步,一群人横拦门前, 竟是原先在广场遇见的那批女武士。 那身材特高的美女盯着我,眼也不眨一下。我暗叫不好,心中转着突围的念头。 那女子眼里闪着奇怪的光芒,低声喝道:“还不快走,纳明找你来了,我可以阻他一阵。” 我呆了一呆,不明白她为何帮我,马原已一把扯着我,往大门处冲出去,一阵左穿右插后, 远离了角力场馆。马原大口喘着气,埋怨道:“你也算胆大包天,自身难保,还要好管闲事, 幸好华茜帮你。”跟着奇怪地道:“她好像认识你的样子。” 我问道:“华茵是谁?”马原道:“她是望月城的首席女剑手,是郡主身边的大红人,也 是快剑纳明的死对头,来!还要带你去一个地方。”我跟着他在错综复杂的街道上走着,愈 走愈多人,似乎某一处正在发生着很有吸引力的事,把所有人都引往那处去,但马原一声不 响地走着,我也不好问他。 再转出一条横街,一个大约和宫殿般巨大的帐幕在眼前出现,很多人都往内钻去,我们 几经艰苦,才挤了进去。帐幕里闹哄哄地聚集了数百人,比之刚才角力场馆里的声势有过之 而无不及。 帐幕的另一方是个高台,台上站立了十多名身上衣服少得不能再少的年轻女子,只在胸 部和下身处披着两条薄纱,若隐若规,非常诱人。 一个胖汉在台上声嘶力竭地叫道:“三十个金币,有没有人出得更高的价钱?” “三十二。”台下有人狂叫道。我呆了一呆,向马原道:“什么?你叫我来就是看贩卖女 奴。” 马原眨眼道:“当然不是,跟我来。”才说完,便往台下的一侧挤了过去。 我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惟有跟去。几经辛苦,才挤到台侧,幸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 集中到台上的女奴,任我们怎样碰撞也毫不在意。 马原推开台侧的一道小门,走了进去,我跟着他走。这大木台将大帐幕内可容千人的空 间分成大小两截,买卖进行的占了四分三地方,而台后的地方全被布帐遮着,占地也不少。 我才钻进去,立时呆了一呆。五、六十名女子百多双眼睛一起射在我身上,燕瘦环肥,春意 撩人。我从末试过这样被这么多女人凝视的滋味,脸上不由一热。 她们是待售女奴的身分,更使人感到任意采摘的引诱。马原在前面喝道:“来!”再拉开 在后台尽处另一道帐幕,闪身进去。 我犹豫片晌,马原这人大不简单,既然知道了我的身分,行事又神秘莫测,这以帐幕封 起的神秘空间内,究竟包藏着什么阴谋?提高警觉下,我拉开帐蓬,侧身而进,另一只手已 握住在剑把上,心里自然地想起堪称一代剑师的祈北,这毕竟是他的剑,没有人能正面杀他, 除了阴谋诡计。入目的是另一个惊愕。 这帐幕里的布置极之堂皇,地上铺满了厚而舒适的兽皮,一张长木台上摆放着各式各样 的水果、美食和闪亮的银色盛器。 一位全身裹在柔软白纱里的女子,侧卧在一张白色熊皮上,只露出双目、手和脚。 我从来试过在看到女人会有现在这般震撼的感觉,她优雅修长的玉体波浪般起伏着,露 在白纱外的肌肤黄金似地令人意乱神迷。尤其是那对明媚秀长的眼睛,一个眼神便像低诉了 毕生的哀乐。 马原收起笑脸,一本正经地垂手恭立一侧,似乎连望她的勇气也没有。 我直望进她那深无尽极的美目里,冷静地道:“你是谁?” 她纤手轻摆,示意我在和她隔了长台那张兽皮处坐下。既来之则安之,我从容坐下,不 知为什么,我不能有一丁点儿让她看低我。 马原拿起一壶酒,为我面前的高足银杯满满地斟了一杯,之后退往一旁。 美女拿起她自己面前的洒杯,举杯向我道:“为兰特公子成功逃到这里干一杯。”声音柔 美动人,只是声音,已能令天下男人为她抛头颅、洒热血。 我几乎跳了起来,沉声道:“你怎知道我的身分,你究竟是谁?” 美女秀目瞟我一眼,轻笑道:“我最欢喜百合花,你便当我是百合花吧。” 她将杯中红色葡萄酒一饮而尽。她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地充满着诱人的美态,使人心跳 加速,那裹在白纱内的其他部分,又是如何? 马原在旁道:“兰特公子,你可以绝对信任我们,若要陷害你,只要通知丽清郡主一声, 你便插翼难飞了。” 我早想到这点,否则已硬闯逃去。百合花懒洋洋地望着我,眼中闪着亮光,忽地抿嘴一 笑道:“你生得比你父亲英俊多了。”我全身一颤,不能置信地望着她,她有多大年纪?最多 是二十来岁,父亲近十多年来从不离开日出城,她凭什么知道父亲的样子。 马原道:“我们聘有丹青高手,为日出城的重要人物,绘下图像,所以你一到此地,我 们便知道。” 我恍然道:“所以你才找上了我。”我沉吟半晌,暗忖我只是一个无处可逃的亡命之徒, 唯一的本钱便是宁死不屈的精神和剑术,他们为何要找上了我?在这帝国驻有重兵的望月 城,此乃极端危险的事。我望向自称百合花的女子,道:“为何要帮助我?”百合花眼中闪 耀着笑意,深深地盯我一眼,使我的心脏急促跃动了几下。 马原在一旁道:“我们要你帮一个忙。”我苦笑道:“目下我自身难保,今日不知明日事, 有什么能耐可以帮你们?”我的心中转到地图一事,照理这是高度秘密,绝不会从大元首处 泄露出来,所以他们请我帮忙,应是与此无关。百合花淡淡道:“我想你为我们盗取智慧典。” 我吓了一跳,道:“智慧典是整个帝国赖以生存的知识来源,大元首连指头也不给别人碰一 下,况且远在日出城,我怕连城门未进,已性命难保。” 百合花摇头道:“我不是要你盗取日出城收藏的智慧典原本,而是在丽清郡主手上的抄 本。” 我愕然以对,到此刻才听到智慧典除了原本外另有抄本。 马原解释道:“当年大元首获得智慧典后,集合了精于文书图艺的工匠三百多人,在百 日内将智慧典六大册翻抄一次,这抄本就落到他最信任的丽清郡主手里,来到这里建立了望 月城,否则望月城如何能对抗魔女国,如何能建立这样高度的文明?” 我恍然而悟。跟着而来的另一个问题,就是百合花和马原为何要盗取智慧典? 百合花像能看穿我的心事般道:“你不要问原因,只说愿不愿意帮助我们。” 听了她的说话,我眼中射出严肃的神色,盯着她眨也不眨。 百合花毫不畏缩地回望着我。我冷冷道:“这是不是一个交易?”百合花道:“你帮助我 们,我们可以保证你安然抵达魔女国。” 我的心活跃起来,这确是个诱人的提议,祈北临死前叫我往魔女国去,必有用意,何况 我根本无处可去。 马原插口道:“据我方的情报,大元首的大军正在这里推进,而他的先头部队由哥战和 黑寡妇率领,估计在三日内到达此地,那时缉捕你的图像贴满街上,你会发觉,不要说逃走, 连找个躲藏的洞穴也难以办到,在这里只有我们能保护你。” 我早预料到是这样,一点惊惧也没有,淡淡地道:“既然你们有这样大的势力,为何却 要我这个陌生人帮手?” 百合花柔声道:“我们实力虽然雄厚,却缺乏像你这样的杰出人才,谁能从日出城安全 逃出,还杀死了帝国大元首外最对怕的——巫师?” 我不禁对他们重新评估,巫师被我杀死的事应该只局限于帝国内最高层领导才知晓,这 代表了其中必有他们的内奸,那会是谁? 我想了想,叹口气道:“即管我想帮你,丽清郡主宫中高手如云,门禁森严,我又不知 智慧典的抄本藏在哪里,无从入手,想帮也帮不到啊。” 百合花轻笑起来,俏目艳光流转。马原双掌一拍,发出一下清脆的响声。不一会一个人 揭帐而来,走到百合花前,跪下叩头。我一看眼都傻了,原来是刚才在角力场上胜出第九十 九场,受到快剑纳明挑战的神力王。百合花手一挥,神力王乖乖地站起来,退到马原身旁, 眼光垂下,似乎百合花是神而不是人。 我愕然望向百合花,她美艳得令人难以迫视的秀目里,藏着深邃智慧。 百合花莫测高深地一言不发,有趣地看着我的反应。我明白她在考我的智慧,以决定我 是否有和她交易的本钱,我淡淡笑道:“你已有了神力王,为何还需要我?”百合花道:“不 错,神力王本是我们混进宫里的棋子,因为丽清郡主最爱看男人比武,不见死伤不快乐,曾 经声言过,谁若能在公开的比武里连胜一百场,即可作入幕之宾。”我道:“但是快剑纳明却 将每一个胜了九十九场的人击败,而神力王也要面对这个命运。” 百合花道:“正是这样,神力王已是我们最杰出的武士,但比起纳明却还差了一截,而 且他虽有勇力,脑筋却不是那么灵活,纵使能混人宫里,恐怕也难找到智慧典的藏处。”我 沉声问道:“你要我怎样帮手?” 百合花眼中首次射出赞赏的神色,回过头来,望向站在马原身旁的神力王,一拍手掌, 神力王举起双手,在发际间一阵搓揉,用力向上一掀,一头短发揭了开来,露出光脱脱的秃 头。 我早已想到这个可能性,直到神力王将整块假脸皮撕下来时,一点惊异的表情也没有。 百合花盯着我道:“只要你扮成神力王,胜了纳明,成了丽清郡主的人幕之宾,最好能在七 日内能找到智慧典的所在,将它盗出来,我们便保证不惜一切,送你到魔女国去,并让你见 到魔女。” 马原插口道:“这件事愈快完成,我们便愈有对付帝国的把握。” 我道:“你们究竟是谁?”百合花道:“你很快便知道。”我深吸一口气道:“好!一言为 定。”角力场馆挤满了叫得声嘶力竭的男女,比前晚多了好几倍,三千多兴奋的观众,将他 们黄澄澄的金市下注在心目中理想的战士身上。 一方是连胜九十九场的神力王。另一方来头更大,是号称郡主裙下第一勇士,宠男之首 的快剑纳明。 神力王的赔率是一赔四十二。纳明是一赔一。 没有人相信纳明会败下阵来,神力王已注定了是悲惨的命运。 与角力大圆台遥遥相对是另一座更高的台,一帘轻纱垂下,密密地将高台罩着,若有人 在内,外面望进去只能隐约看到人影,纱幕外站立了十二名彪形壮汉,一手持盾、一手持剑。 据马原说,这十二名万中挑一的勇土,是丽清郡主出巡时形影不离的忠心护卫。那也是说以 艳名著称的丽清郡主,将在开赛时从台的独立门道,进入帐内,亲自观战。门打开来了。 我这假扮的神力王,通过人潮里裂开的狭窄通道,步往大圆台去。 三千多人静了一会儿,才爆出震大叫喊,为他们心目中认为可怜的人打气。 当然投注在我身上的,亦真心希望我这头老鼠能胜过那只凶悍大猫。 我身上披着鲜红的长袍,脸上戴着神力王脸孔的皮面具。 男男女女都伸手来摸我,由十多名角力场馆的工作大汉护卫挤推,经过一轮扰攘,我终 于踏上圆台。场馆接近大门的一方蓦地又爆起另一股喊叫和最大的热浪,在数十名黑盔武士 的开路下,纳明昂首阔步地朝比武台走过来。和我最大的分别是没有人敢伸手碰摸他,显示 了望月城居民对他的畏惧。 纳明气定神闲地站在台上,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我沉着气站立台边,冷冷地盯着站在 台中心、正向四周陷于半疯狂的人群挥手致意的纳明。 就在这时,我心中一动,条件反射般向纱帐望过去,刚好看到一个修长的女子身形,在 帐内的椅上坐下。 丽清郡主终于来了。纳明也有同样的警觉,向着纱帐遥遥鞠躬。喧闹的场馆刹那间静了 下来,每个人的眼光都投向纱帐里,眼中带着既渴望又恐惧的神色。 丽清郡主是揉合了美丽的外在和毒如蛇蝎的内在的可怕人物。 纳明在这寂静的刹那,恭恭敬敬地向纱帐内的丽清郡主朗声喊道:“纳明将以神力王的 头颅,献给郡主作礼物。”“好!”众人又兴奋地嚣叫起来。我急速地扫视丽清郡主台下处, 恰好碰上一对明亮的美目。 正是与纳明作死对头的华茜,郡主辖下女武士之首,她脸上带着不屑的神色,显然对整 个比赛都不存好感。 我心中一笑,抬头迎向纳明望向我的森厉眼光。我高举右手,示意有话要说。 三千多人再次噤声,没有人想到只知好勇斗狠的“神力王”居然还会在台上发言。 纳明眼中也闪过奇怪的神色。我从容地笑了一笑,那薄薄的面具可以清楚地反映我肌肉 的动作,当然是比以前僵硬多了。 纳明冷冷地道:“你想做死前的祈祷吗?但我却没有时间让你浪费了。” 我仰天长笑起来。数千道目光同时集中在我身上,不明白我死到临头还可以笑出来。 笑声倏止,我知道已控制了全场的情绪,才淡淡地道:“纳明!” 纳明险色一变,暴喝道:“斗胆,竞敢直呼我名。”我冷笑道:“生死之间岂有尊卑之分, 在我眼中你只是死人一个。” 纳明眼中流过狂怒的神色,但转眼却又压抑下去,显示出高手的修养。 我在他说话前,左手一拉绑着长袍的带子,右手一挥,整件长袍像一朵红云般飞上场馆 的上空,露出内裹一身雪白色的武士紧身劲装,和挂在腰间的长剑。 我乘势大声喝道:“我要和你比剑决生死!要你死得心服口眼。” 长袍冉冉落在丽清郡主纱帐前的地上。这时候,场馆内鸦雀无声,每一个人都在想,神 力王一定是疯了,不和纳明角力,却去挑战对方这名震望月城,冠绝当地的快剑手。 纳明双眼闪过警觉的神色。一把刚健嘹亮的女声叫道:“郡主准神力王所请。”发言者正 是华茜。 纳明仰天长啸,道:“好,就让你一尝快剑滋味,剑来!”场馆内数千名男女被这意外刺 激得狂呼大叫,如痴如狂。一把剑来到纳明手上。“锵!”长剑蓦地出鞘,寒光四射,纳明手 上幻化出万道光霞。 “嗤嗤嗤!”剑光像雨点般向我身上洒到。我年纪虽轻,作战经验却非常丰富,眼看出 纳明这一剑来势虽凶,却是虚招,心中暗叹,眼前此君的确毒辣,若他趁我剑未出鞘,将我 刺毙,必令丽清郡主这类剑术高手生出鄙视之心,这毕竟是公平的决斗,假如我因他的虚招 而左闪右避,遭他所伤,他却可说我眼力奇低,连作他对手也不配。想到这里,心中杀机大 起。身上背负着的血仇狂涌而上。 剑光散去。我连眼眉也不动一下,冷冷地看着纳明。纳明收剑后退,眼中首次闪过一丝 惧意。 此消彼长,我怎肯放过他心神微分的机会,沉喝一声,剑已离鞘在手,当中一剑向纳明 眉心刺去。这一剑纯粹以速度和气势取胜。剑才刺出,一股惨烈之气已弥漫全场,一剑之威, 有若怒涛击岸。 纳明果属了得,知道此时万万不能后退,迎了上来,侧挑我刺去的一剑,同时往旁移动, 希望能化去我的力道。我心中冷哼一声,为了争取郡主的青睐,这一仗我不但要胜得漂亮, 还要速战速决,将我的威武形象,深植进她的芳心里,好进行盗取智慧典的计划。 我随着纳明侧移的角度,刺去的长剑巧妙地调节了角度,速度却收缓了少许,我要纳明 产生估计上的错误。“锵!” 金铁交鸣的声音响彻噤声静气地挤在用力场内的数千旁观者上的空间。 剑斜劈在纳明往上挑起的剑刃近把手处。纳明全身一震,触电似地往后退去。我看准他 剑法以灵巧取胜,故偏以拙制巧,以重胜轻。我厉喝一声,一剑紧接一剑,看似缓慢,但却 似毒蛇缠身般,使纳明险些连一剑也避不了。 “铿铿铿铿!”纳明不愧是望月城第一剑手,在这样的劣势下,仍能连挡我十多剑,直 到第十八剑,才无奈地向后再退一步,不过他的快剑却一点也使不出来。 他眼中不时闪过恐惧的神色,这以人命为革芥的横行霸道之人,在死亡的阴影下,露出 了软弱的一面,他毕竟过惯养尊处优的日子,怎能与活在出生入死,剑锋舐血的我相比。 全场鸦雀无声。我的杀气紧锁着他的心神。“噗!”纳明又再退后一步,到了圆台的边缘。他 已无可再退。蓦地狂喝一声,手中剑化作千万光点,向我洒来。 全场为他的反击爆出惊雷般喝采声,完全静止了的场馆回复了激烈的动荡。 这是纳明回光返照的还击,到了必死的边缘,他反而收起恐惧之心,作死而不僵的疯狂 反扑,若我为他拼死之气所慑,他便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可惜他的对手是我。“锵锵锵!” 我一步不移,硬挡他凶厉万分的十多剑。纳明剑势终于散乱。 我一声不响,长剑由慢转快,闪电般劈进他的剑网里。剑尖一碰他眉心处便回收。 全场蓦地静止。一点声音也没有。我长剑遥指脸容有若厉鬼的纳明。纳明死盯着我,手 中长剑不住颤震。“当!”一声过后,纳明的长剑脱手掉在地上。纳明眉心处鲜血涌出,眼神 转暗。 “砰”地一声,纳明向后跌下。全场再轰雷般喧叫起来,因纳明败亡而输了钱的、憎恨 纳明横行霸道的、受过纳明欺压的,都毫无节制地疯狂叫喊着。 头盔、帽子、丝巾、布条,各式各样的奇怪东西,抛起又跌下,兴奋的人潮水般涌上台 来,一下于将我高举过头,往衔上走去。忙乱中,我回头望向那神秘纱帐,内里已空无一人。 郡主的十二名近卫、华茜等一众女武士,亦踪影沓然。在数百人的簇拥下,我在街上巡行着, 当群众知道了我是杀死纳明的英雄,立时加入了巡行的队伍,人数迅速增加至数千人,前后 左右全是黑压压的人群。 我的心却不在这里。丽清郡主下一步将会怎样做?接受我为她的新宠男,还是为纳明报 仇? 第五章 情迷郡主 烟花在天上一朵一朵地爆开来,照亮了漆黑的夜空,盲目的人开始忘记了为何事兴奋, 各自去寻欢作乐。我推开了身边的几个人,拨开了大胆少女往我身上乱摸的手,闪进了横街 去,一阵奔逃后,远离了‘拥护’我的群众。在我松了一口气时,心中警兆忽现。 这时我是在一条僻静黑暗的横街里,群众的叫嚣喧闹声,隐隐从大街处传来。 在我的前后出现十多条人影。我感到杀气迫近,他们手中的长剑反映着天上烟花的彩光。 “篷!”前后均有火把燃点起来,将整条窄巷浸浴在跳动的红色火光里。我心中冷哼一 声,剑已来到手上。 两边迫近的武士里,其中一两个我省起是与纳明一道走的人。原来是为纳明报仇的。 我不想陷进腹背受敌的劣况,闷喝一声,豹子般往较多人的一方冲去。在一般情形下, 人手少的一边,亦应是武技较强的一方。 两把剑迎面奔至。我一声不响,凝聚起心中的杀机,只略闪过要害,长剑闪电般向两人 的咽喉抹去。在这只容三人并肩而过的窄巷里,闪躲困难,剑势亦难以开展,动辄是两败俱 伤的局面,故极不利人多的一方,我这种以命搏命的战略,就是要考验纳明这群朋友为友报 仇的决心。他们当然不能下得这口鸟气,但我却相信还未到肯为纳明牺牲性命的阶段。 那两人果然大惊失色,放弃了伤我,自保地抽身后退。这一退成了胜败的关键。 我剑势开展,一连数下重击,招招不离他们要害,那两人兵败如山倒,狼狈向后退去, 立时将后面要涌上来的人撞得溃不成军,三支火把有两支掉到了地上。 我得势不饶人,趁另一端奔来的人离我还有七、八步的距离时,冲进了对方的阵营里, 长剑展开近身搏杀的手法。在窄小的空间内如毒蛇般钻动。 十多人刹那间倒下了六七个,其他败军之将往巷口涌逃而去。 后面的人亦已追至。我长啸一声,离开窄巷,来到了宽大的长街里。回剑卓立。 追来的人为我气势所慑,煞住冲前之势,脸上露出惊惧的神色,这时他们才真的知道我 能杀死纳明,靠的是实力而不是侥幸。 “住手!”一声女子的娇喝从左侧传至。追杀我的人一哄而散。 我循声望去。一对明亮的美目,深注在我脸上。华茜!刚才随丽清郡主一道退走的女武 士头头!她身后随着一批女武士,威风凛凛,她曾对我行援手之恩,对她我并无恶感,尤其 是她自具一种刚健动人的美态,英风凛凛,绰约动人。 华茜走到我身前,冷冷地打量我。男性的自尊,使我毫不躲避她的目光。她眼中闪过奇 异的神笆,皱眉道:“我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你?”我心中一懔,知道她认出了我的眼神,目 下只能祈祷她看不穿我的假面具,我冷冷道:“望月城谁不识我。”华茜俏脸一沉道:“就算 你取代了纳明,言语间最好小心点,纳明的下场就是你的镜子。” 我一听,心花怒放。计划终于成功了,丽清郡主已下了命令,召见我这胜足一百场的猛 男,华茜的话正指出我成为了郡主的新玩物,但只是玩物,一天我像纳明般死了,她绝不会 为我淌下半滴眼泪,就若她现在召见我这杀死纳明的人那样。 我目光转作温柔,深望她一眼,淡淡道:“冬天来了,春天亦将不远,人生就是如此, 多谢指点。” 华茜愕然,想不到我居然说出了几句这类带着哲理的话来。 我道:“现在应到哪里去?”华茜从思索中惊醒过来,一招手,一辆华丽的马车向我们 驶来。 我和她一同坐进车厢里,马车在女武士和黑盔武士护翼下向位于望月城中心处的郡主宫 驰去。 我感到有点奇怪,她为何也坐进车厢里?这显示了她是郡主极端宠信的人。 华茜在车厢里蹙起秀眉,陷在深沉的思索里,我乐得不被查探,目光溜往马车外的风光。 路上行人愈来愈少,马原曾告诉我望月城共有七个军营,三个布在城西分隔帝国和魔女国的 ‘望月河’一带,两个扎在城东,余下的两个则在郡主宫的周围,由七名黑盔武士的统领指 挥,以彩虹的七色红橙黄绿青蓝紫命名,所以望月城市民又称他们为七色营和七色统领。总 兵力达七万人,是望月城对抗魔女国的常规力量。华茜的女武士系统只有千许人,直辖郡主, 不归七色统领,所以人数虽少,权力却非常大。 马车驶进通往郡主宫的大路。哨岗林立,护卫森严。 望月湖远远在望。郡主宫建于望月湖心一个小岛上,主殿高起,圆圆的殿顶,十多里外 也清晰可见,据说郡主下了命令,任何其他建筑物也不可超逾郡主宫的一半高度,在心理上 种下郡主宫君临天下之势,于此可知丽清郡主这人除了有美丽的身体外,脑筋亦大不简单。 主殿外另有八个副殿,将主殿团团围着,被纵横交错的亭台楼阁、掩映的林木、长廊连 结在一起,自成一体。主殿副殿外另有高厚的城墙,确是十分稳固,马原说郡主宫真正厉害 的地方,是地下还另有乾坤,即管望月城破了,要攻陷郡主宫,亦非容易。通往郡主宫是四 条横跨湖面的人造大道,马车目下正走上其中一条大道,我要覆灭帝国的信心也不由动摇起 来,究竟地图上所说的废墟,有什么力量能做到这点? 湖水清澈见底,鱼儿翻腾嬉戏。我心中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帝国两个最主要的人物大 元首和丽清郡主,他们的皇宫均筑在湖心处,而据祈北所说,魔女宫也是筑在魔女湖上,这 是否一种巧合,还是另有惊天动地的大秘密。马车速度转慢。 不知不觉间已走完了长达半里的跨湖大道,从垂下的吊桥进入城门,穿进郡主宫的范围 内。 华茜的声音传入我耳内道:“你叫什么名字?”猝不及防下,我几乎脱口说出“兰特” 两个字,幸好我也机灵之极,答道:“神力王。” 华茜冷冷道:“这那是名字?”我丝毫不让,回敬她冰雪般的目光,道:“我已习惯了, 名字只是让人识别的记号,叫什么也没有问题。” 华茜出奇地没有发怒,反而压低声音道:“我记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我将心中的震动隐藏在古井不波的脸容里,甚至连眼也不眨一下,这是最关键的时刻, 一个不好,便是杀身之祸,可是我却知道华茜只是虚张声势,她若肯定了我假冒的身份,大 可发出擒下我的指令,何用费神套我的反应。我露出一个微笑,温和地道:“我们定是有缘, 或者前世是夫妇也说不定。” 华茜脸色一沉,幸好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她冷哼一声,先下车去,我随她而下,马车停 在一座院落的正门处,几名俏丽的宫女迎了上来,恭敬地向华茜鞠躬,眼睛却有兴趣地打量 我这新宠男。华茜道:“你随她们进去吧,若没郡主亲下的命令,绝对禁止随处乱走,否则 休怪我无情。” 我故意色迷迷地上下扫视了她数遍,在她脸带怒容时,才大步踏进门内。 “停步!”华茜的娇喝从后传来。我停步转身,那几名俏宫女吓得花容失色,缩在一旁。 华茜左手搭在剑把上,杏目圆睁。 我冷冷地盯着她,刚才看她的目光,是我故意为之,直觉告诉我,她对我有种奇异的情 绪,可能连她也不明白,而我正是利用这点,使她难以用冷静和合乎常理的方式来处理我, 以至识破我的伪装,这虽是险着,却是死里求生的法门。 她寒声大喝道:“用你的贼眼再看我一次。”我将冷脸化作阳光般温暖的笑容,淡淡道: “剑是用来杀死仇恨你的人,而不是欣赏你的人。”转身便走,直到我步进豪华的寝室里, 华茜也没有再出声,也没有跟来。 俏宫女服待我沐浴更衣,最后躺在宽阔的大床上,一睡便至日上三竿的时刻。睁开眼来, 阳光从高可及人的窗户射入来,照得云石砌成的地面闪闪生光。 我舒服得几乎叹息起来,只希望这不是纳明的房间,睡的也不是他的床。 睡眠使我精神尽复,有信心应付任何的危机。我从床上跳起来,踏出房外布置得美轮美 奂、金碧辉煌的大厅,在厅的一角处,昨夜服待我的其中两名宫女正在奕棋,见到我惊喜地 道:“你终于醒来了,昨夜郡主来看过你,见你睡着又走了。” 我吓了一跳,因为我一向即管在睡眠里也非常醒觉,怎会丽清郡主来看我也不知道,这 个原因,我一定要查出来,顺口向道:“郡主何时还会再来?” 两名宫女将我推回房内,服待我这宠男梳洗,一边道:“帝国那面有大人物来了,怕她 一时间没空来见你。”谁来了?哥战、黑寡妇,又或是大元首? 我探听地道:“郡主宫这么美丽,可不可以带我四处走走?” 较高的俏宫女道:“你连我们的名字也不问,便这么多要求。” 语气带着责怪,但眉目间却春意盎然。另外那个园脸大眼的宫女掩嘴轻笑,用眼角扫视 我的反应,我见她两人如此风情,心中也不由一荡,道:“敢问两位高姓大名。”较高的俏宫 女道:“我叫路易丝,她叫洛蒂。来!跟我们四处走走。”我随着她们走到昨晚进来的大花园 里,树木参天,景色怡人,树木间,穿插着数条宽阔的马道,通往花园四方同样形式的建筑 物。 路易丝道:“这后宫分东南西北四宫,每一宫都住有一名男妃,但除非郡主的特许,否 则不能离开后宫的范围。”我啼笑皆非,想不到自己身为一代剑师之后,现在阴差阳错下, 竟成了男妃的可笑身份。不过这并非自怨自艾的时刻,我默默审察形势,利用在前方高高耸 起主殿的圆顶,计算着屋宇间的距离,以备找寻智慧典时,不致摸错了地方。洛蒂道:“不 过郡主既让你入住这一号后宫,显然对你非常重视宠爱,说不定也会让你像纳明一样,随意 进出郡主宫。” 我心中一动,是的,目下首要之务,就是用尽手段,先取得郡主的信任,否则在宫内势 将寸步难行。 一天就是那样过去了。路易丝和洛蒂服待过我梳洗和换上睡袍后,眼角春意盈盈,似乎 很想我将她们留下侍寝,看来郡主并不禁止她们与宠男有亲密关系,否则给个天她们作胆, 也不敢如此。 在我没有任何表示下,她们知难而退,却掩不住眉目间的幽怨。 洛蒂临离开时,点燃了放在床头的香炉。我心中一动,说道:“我不要点香。”路易丝代 答道:“这是郡主的规定,她最爱嗅这香气。”幽怨地望我一眼,才跟着洛蒂离开。 豪华的大房内,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来到香炉旁,迎着袅袅升起的烟气,深吸了一口, 头脑间立时一阵昏沉。 我退后几步,醒悟到昨晚一夜昏睡的原因,正是这炉香在作怪,但我又势不能弄熄它, 因为这既使郡主看出我的高明,又使她对我生出疑心。 我想起祈北对付巫师迷香的解药,连忙弄开包袱,从貌卦谝陆抢镆恍“奂? 里取了点 来,搽在鼻孔处,再嗅香气时,已没有了晕眩感。我估计得不错,这迷香也是出自巫师可恨 的手。 我在床上躺了下来,不一会沉沉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地惊醒过来,但却机警地不 张开眼睛,因为我仍要装作被香气迷倒。 轻盈的脚步声来至床前,听声音应是两个人,女性迷人的体香随她们的接近送进我鼻孔 里。 一把娇柔的声音道:“华茜,查清楚他的来历没有?”华茜的声音响起道:“禀告郡主, 应该没有问题。”我松了一口气,马原神通广大,若连‘神力王’的身份也弄不好,如何能 与帝国明争暗斗。 丽清郡主叹了一口气道:“希望他能比得上纳明。”华茜一言不发,我倒想看看她的表情, 华茜道:“要否弄醒他?”丽清郡主沉吟半晌,幽幽道:“今晚应付哥战和那黑寡妇连丽君, 已使我非常疲倦,明天早上趁哥战去看魔女国那边情势,你带他来智慧宫见我吧。” 华茜答应一声。一阵沉默后,丽清郡主柔美的声音响起道:“他不算英俊,但却非常有 英雄气概,剑术又高明,不如我将他送给你作丈夫。” 我的心卜卜狂跳,一方面怕听华茜断然拒绝,伤了我男性的自尊心,另一方面又怕她含 羞答应,则偷取智慧典的大计将立时落空。 华茜好一会才软弱地道:“这是否命令?假如不是,我便要拒绝了。” 连我也听出她对我这假冒的‘神力王’大有情意,爱情是最难了解的事物,我多次开罪 她,换来的却是她的青睐。丽清郡主银铃般的笑声响起道:“你是首次动心而对我这类要求 加以考虑,可见此人非常有魅力。假设你在明天带他来智慧宫见我前,改变心意,仍可以告 诉我。” 华茜默不作声。这是丽清郡主第二次提及智慧宫,既以‘智慧’命名,只不知与我要盗 取的智慧典可有关系? 脚步声远去。我不敢张开眼来,一睡至天明。两个俏宫女服侍得我妥妥贴贴,到了快正 午的时候,华茜独自一人来到。 她冷着脸道:“郡主要见你,跟我来。”她外表冰冷无情,但经过昨晚之后,我却知她内 藏那灼热的芳心对我大大心许。当然,我绝不能有任何影响她昨晚决定的行动,否则全盘计 划将成泡影。 我故意装出惊喜和渴望,道:“真的吗!”她见到我渴望见郡主的神情,眼中闪过令人难 以觉察的失望,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淡淡道:“马车在大门等待着……”她话还未完,我便 装作迫不及待地往大门方向走去。这个举动,保证令她对我死心。 华茜道:“且慢!”我愕然止步。 华茜向路易丝两人道:“你们先出去,我有几句话和神力王说。” 两人有点奇怪,也有些忧虑,恐怕华茜整治我这曾开罪她的人,无可奈何地往大门处走 去。 华茜缓缓走到我面前,一对俏目注入我眼内。我心知不妙,却苦无他法。 华茜叹了一口气,目光转作温柔,道:“你见过郡主没有?” 我道:“没有!”华茜道:“你既没有见过她,贪的必非美色,而是名利权位,但以你的 才智身手,泊笥星巴荆涡璩晌ぶ鞯哪绣垂芤阅擅鞯?得宠,虽能恃宠生骄,但其 实一点实权也没有,对你这样的聪明人来说,不是挺奇怪吗?” 我小心地道:“生命对我来说,只像过眼云烟,喜欢干什么便干什么,哪能如此分毫计 较,就像目前我最想的事,就是晋见郡主,其他一切,连想也不愿想,至于明天怎样,谁管 得那么多。” 华茜脸容转为冰冷,道:“我要说的话说完了,马车在正门,你坐上去,便可见到郡主。” 我硬着心越过了她,走出门外,坐上马车,不一会在主殿旁另一座较小的宫殿前下了车。在 四名女武士的带领下,步入了庄严壮丽的智慧宫。 巨大的圆石柱,撑起了宽广的殿堂,地面墙壁全以大型方石嵌成,予人坚固厚重的感觉。 一个美丽的身形,背着我卧在殿台上一张雕金的床上,枕着柔软的兽皮。 我昂然卓立,朗声道:“神力王参见郡主。”丽清郡主娇躯轻翻,变成脸向着我手一拼, 四名女武士退出殿外,并关上殿门。 我虽早有准备,仍给她的艳丽震撼得心湖波动。她的美丽是摄魄勾魂,尤其是那种成熟 的风情,轻易地勾起男人最原始的欲望,难怪以纳明的本领,仍甘心作她的宠男,又为她付 出了性命。 何令我震撼的却不是她的美丽,而是她的年岁,大元首是我父亲那一代的人物,这丽清 郡主既是大元首的亲妹,最少也应该年过四十,但横看竖看,她最多也是二十四、五上下, 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我打量她时,她也在打量我。丽清郡主以她娇柔的声音道:“你不是很想见我吗?现在 见到了,你又有何要求?” 春意从她眼内流进我的血液去。我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眼中射出森冷的光芒,淡淡道:“假 设我见你的目的,只是想杀你,郡主的处境不危险吗?” 丽清郡主呆了一呆,跟着却花枝乱颤地娇笑起来,喘着气道:“你这人胆子也真大,竟 敢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坦白告诉你……” 我打断她道:“不用你告诉我,在你身后台阶之下,埋伏了十二名战士,我听到了他们 的呼吸。” 丽清郡主神情一冷,厉视着我道:“果然有点门道,但这样表现你的能力,于你并无半 点好处。” 我仰人长笑,过了一会,胸有成竹地道:“我胜足一百场,除了想获得你的身体之外, 还另有所求。” 丽清郡主眼光在我身上溜来溜去,昨晚我得知她最欣赏我的英雄气概,所以故意以此打 动她的芳心。 丽清郡主沉声道:“你剑术虽佳,但若触怒我,保证你不能直着离开这智慧宫。” 她语气虽硬,眼中却闪过欣赏的神色,我知不能今她太难以下台。“锵!” 一声将剑抽出,手一动长剑幻出千百道跳动的银光,在她杏目圆瞪下,横在颈项间道: “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立即横剑自刎,以表示我对你的忠诚。” 丽清郡主愕然道:“真的吗?”我眼中射出坚定的神色,牢牢地凝视着她。 她高耸的胸脯急剧地起伏着,显然已给我的忽硬忽软,奇兵突出,控制了情绪。 她叹了一口气,道:“放下你的剑。”我一言不发,将剑抛在地上,发出“当”一声大响。 丽清郡主盈盈站起,柔软的长袍,紧贴身上,玲珑浮凸,尽显修长丰满的动人体态。她一拍 手掌,后十二名近卫一齐现身出来,然后鱼贯从殿后一道隐秘的暗门离开,转眼间,只剩下 她和我。 丽清郡主道:“你有什么要求?”我淡淡道:“我不想作你的宠男。”丽清郡主脸色一沉, 冷冷道:“什么?”我步步进迫道:“我只想做你的男人,而你是我的女人,”丽清郡主脸色 一变,怒道:“斗胆!你算什人东西!”我见好就收道:“只要你一句说话,我可以死在你跟 前。” 丽清郡主背转了身,香肩微震,一时间失去了方寸,她一生掌管千万人生杀之权,从未 有人敢如此对她说话,我的进攻退守,着着令她难以招架,既感愤怒,又感新鲜刺激。不过 话要说回来,若非昨晚我诈作被迷香迷倒,偷听她吐露对我的观感,我也不敢行此险着,以 夺得她的芳心。我缓缓向她走去。 我来到了她背后,身体贴了上去,紧挨着她的背臀,双手一伸,又紧搂着她不堪一握的 小蛮腰,掌心贴着她柔软而充满弹性的小腹,一股灼热传入我手掌里,我知道亦同样传进她 体内。 她略挣扎了几下,最后软了下来,脸向后仰,刚好我的嘴唇迎了上去,封着了她娇绝欲 滴的香唇。我虽是对她别有所图,仍忍不住阵阵销魂,激起了男性最粗野的欲望。在心理上, 她却是我的敌人,仇恨从我深心处冒涌出来,我近乎粗暴地撕掉她的衣物,就在殿中心处像 野兽般占有她的身体。 在我的疯狂攻击下,她由郡主的千金之躯,变成一个只懂婉转逢迎的淫妇。为了复仇、 为了家族、祈北和西琪,我已变成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眼前的要务,就是将她彻底征服,取得她的信任,盗走智慧典,到魔女国去,然后从废 墟取得毁灭帝国的力量。道路虽漫长而艰苦,但我却正在迈进着。 当晚我回到后宫,心中仍回味着和郡主翻云覆雨的滋味,她的确是动人的尤物。从她看 我的眼神,我知道我的战略已成功了。 当天临睡前,那两名宫女在离开时又为我点燃了迷香,这一次我早有准备,将留在掌心 的解药抹在鼻孔,果然,半夜时分郡主和华茜又来到床前。默默地站在床头。 良久,丽清郡主幽幽一叹道:“华茜,你看这人有没有问题。” 华茜轻声道:“郡主!我不知道,但他确是个很特别的男人,他的眼神忧郁,像有很多 心事。”郡主道:“既然这样,你为何不考虑他作你的丈夫?”华茜顿了顿道:“他心中想的 是郡主你,勉强他有什么意思。” 丽清郡主沉默片晌,石破天惊地道:“华茜,给我杀了他,手脚快一点,我不想他有无 谓的痛苦。” 这句说话,几乎将假装昏迷的我从床上吓得跳起来,午间我才和她有合体之缘,十多小 时后她便要宰了我,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华茜也愕然道:“郡主!”丽清冷漠地道:“这是命令。”“锵!”华茜剑已出鞘。我心中痛 苦之极,当然我不能继续“昏迷”,让人糊里糊涂地杀掉了。 自下唯一之计,就是在华茜一剑劈下之时,趁她猝然不防,制服了她,然后突袭郡主, 再胁逼她带我去取智慧典,只不过这是下下之策,不要说丽清郡主武技高强,此计不易成功, 其次哥战、黑寡妇等厉害人物均在此处,即使制住了郡主,仍是步步危机,动辄招败亡之祸。 华茜再叫道:“郡主,可不可以由第二个人去做?”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显示出芳心中对我 的情意。其实我和她的接触极为短促,真不明为何她如此待我,可能因她一向高傲和看不起 男人,所以一旦动情,反比常人为烈。 丽清郡主冷冷道:“这是命令!”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华茜娇叱一声!剑掣起往半空。我立时全身拉紧,默估着她长剑劈下的位置,若要以最 快方法送我归天,最佳方法莫如斩我首级。剑已劈下。我正欲张目翻身。 “住手!”丽清郡主娇喝响起。我硬将欲动的身形止住。剑落了下来,到了我咽喉上寸 许位置,凝定不动,刃锋的寒气使我如入冰窖。 丽清郡主急促地喘气。这时我心中反而大为后悔,因为只要华茜把剑往下略拖,我就是 喉破命丧的局面,一点反抗的力量也没有,生死再不是由我决定。 华茜的呼吸也紧张起来。丽清郡主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收起你的剑。”“锵!” 剑回鞘内。华茜一语不发。丽清郡主像是自言自语地道:“你知我为何要你杀他?”华茜道: “郡主!我不敢说。” 丽清郡主道:“你做我的首席女武士足有四年之久,一向我都当你是我妹妹一样,有什 么不可以说。” 华茜低声道:“一向以来,男人在郡主心里,都只是有趣的玩物,即管纳明,也只不过 是件较得宠的玩物,但这神力王却显示了有征服郡主的能力,所以郡主想杀了他,不想成为 他爱情的俘虏。” 我暗忖没有人比华茜更明白郡主这一点,因为她本人也是俘虏之一,假若父亲兰陵知道 了我这儿子竟要如此玩弄爱情手段,不知会作何感想?心中苦笑起来。 丽清郡主道:“那我为何又不杀他?”华茜道:“这可令我大惑不解。”丽清郡主脚步声 响起,显示她在来回踱着步,思索着这问题,每逢牵涉到这类男女问题,连局中人也很难清 楚。丽清郡主停了下来,道:“假若杀了他,他将在我心中留下最好的形象,我会怀念他而 失眠、消瘦,而且无论如何,他终是胜利者,而我却是被征服者。可是若我留他一命,让他 有机会表现他的弱点,我会逐渐讨厌他,到了那时,再一脚将他踢开,毫不留恋。” 我听得呆了起来,世间竟有如此的女人!一般来说,女人都较男人更需要爱情的滋润, 但丽清郡主却视爱情为一种斗争,尤其她是如此动人的尤物。不过我也更清楚她对我的爱恋, 对我盗取智慧典,大有帮助。 丽清郡主道:“华茜,你为什么不作声?”华茜低声道:“我不知说什么才好。”丽清郡 主再叹一口气,话题一转道:“大元首的大军最迟明天黄昏便会抵达,你要好好准备欢迎的 仪式,我真不明白为何会为了兰陵的儿子这样劳师动众。魔女国虽比我们细小,但魔女却是 非常不好惹的人,七次交锋下,我们都讨不了半点便宜。” 我竖高耳朵,只希望她不断说下去。岂知丽清郡主却道:“夜了!休息吧。”华茜道:“要 不要我弄醒他?” 丽清郡主轻声道:“让我来吧!”这是向华茜下逐客令。脚步声远去。 丽清郡主在床边坐了下来,伸出柔软的纤手,轻轻抚摸我的脸,神力王这皮面具非常精 致,我一点也不担心她察觉出其中的秘密。 一股辣从鼻孔处涌上来。我作状地扭动了几下,才猛地睁开眼来,恰好迎上丽清郡主故 作冷淡的美目。 我知道她的真正心意,当然不被她冷漠的外表骗倒,一伸手臂,勾着了她的颈项,硬将 她的俏脸向我拉来。 “嘤咛”一声,她的嘴唇已被我封着,我是真心地享受她的香吻,因为她的确是使男人 动心的可爱动物。 我心中想起公主、西琪、黑寡妇、华茜,比较起来,她毫不逊色,百合花虽未见芳容, 魅力却又远在这些美女尤物之上。若有机会,我一定要一睹她的真貌。 接着是男女的极度欢娱,倒凤颠鸾,我不知郡主和另外那些宠男在床上的反应如何,不 过在我身体下的她,的确是全心全意,一点也没有保留地逢迎着我。 这时她只像个热恋中的美女,一点也使人感不到她毒如蛇蝎的一面,父亲兰陵生前常说: 每个人也有几副脸孔和心肠,只要你找对了,最凶残的人也有慈爱和仁心,郡主现在向着我 的,无可否认是最迷人的一面。 我虽怀有鬼胎,仍是不能自制地迷失在她高燃的热情里。 到天明醒来时,她仍像八爪鱼般紧缠着我,我叹了一口气。 她立时醒转过来,美丽的大眼睨视着我。幽蛔地道:“你为什么叹气?” 虽然是刚睡醒,她仍是吐气如兰,可见她的体质远胜常人。我深情地望若她道:“假若 这世界没有战争和仇恨,而只有爱,那有多好。”我的心中想到父亲、家人、西琪、祈北, 他们全是仇恨的牺牲者,一天我的身份被揭穿了,怀中这小鸟依人的女子,亦将以最狠辣的 手段置我于死地。 白云苍狗,世事无常。郡主轻轻从我怀抱里脱身下床,在床边将昨晚抛于地上的长袍披 上,她的背肌紧实,线条优美至不能改动分毫,娇肤闪闪发亮,直至魔鬼般的诱人肉体隐于 袍服下,我才能回复正常的呼吸。她回眸一笑,宛如牡丹绽开了春蕾。我从床上弹了下地, 来到她背后。 她惊觉地移开数尺,情爱的迷雾离开了她的美眸,回复冷静和精明。我淡淡道:“郡主! 我有一个要求。” 丽清郡主皱眉道:“不要恃宠生骄,我可以使你富贵荣华,也可以使你一无所有。”她仍 在提防着我。 我知道唯一夺得她芳心的方法,就是首先要与以往只属附庸品的男宠不同,无论在精神 上和实质上,都不能像寄生虫般依附她而生存。 我双眉一扬,深深地望进她眼里道:“人生弹指即过,假若你整天想的只是在计算着别 人,还有何趣味?” 丽清郡主眼中闪过嘲弄的神色,冷冷道:“对你是那样,对我却不是,这世上有些事你 在梦中也闯不进那里去。”我心神一震,她这几句话里面大有文章,不过我一时间却把握不 到。 丽清郡主转身往房外走去,边行边道:“在这仇恨的土地上,仁慈只代表软弱,你不骑 在别人头上,便会被踩在别人脚下。” “锵!”丽清郡主愕然转身,瞪着我抽出鞘的长剑。我淡淡道:“你若不听我的请求,我 这便杀出宫去,回复我自由之身。” 丽清郡主眼中喷出愤怒的光芒,冷若冰雪的声音道:”你闯得出去吗?” 我道:“我有三不怕,就是不怕痛苦、不怕流血、不怕死亡。”丽清郡主眼中的厉芒更甚, 道:“你是否想将我制住?”我长笑起来,顾盼豪雄地道:“绝不!你是我生平第一个感到爱 情的女人,无论你如何待我,我也不会伤害你,闯出去只是我和你手下的事。” 丽清郡主默然望着我,温柔取代了眼内的愤怒,软软靠在门旁,柔声道:“世上竟有你 这样的蠢蛋,说出你的要求吧!” 我见好就收,跪了下来道:“我请求郡主还我自由。”丽清郡主叹了一口气道:“你又说 爱我,为何这便要走?” 我站了起来,微笑道:“谁说我要走了,只不过我不想只是你其中一个宠男,而希望能 来去自如,而不是活在深宫之中,每日等你召见,每晚等你宠宰。” 丽清郡主道:“那你算是什么身分?” 我耸肩道:“这要由你决定。” 丽清郡主道:“我真拿你没法,你没有任何战功,我势不能破格提拔你为七色纸领,宫 内的防卫,又有华茜打理,唉!就这样吧,你便暂时做我的近身侍卫。” 我再次下跪,恭敬地道:“多谢郡主。”我的忽硬忽软、忽然高傲、忽然卑恭,一定使她 方寸大乱。 当然,我最大的本钱,是她对我仍相当迷恋,否则纵有千百般武艺,也派不上用场。 丽清郡主道:“华茜会来指导你一切,今天晚上,在主殿内会有盛大的宴会,欢迎我兄 长大元首的驾临,你要小心一点,若开罪了他,连我也护不了你。” 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我的心仍在卜卜跳动,刚才我行险着取得在宫内行动的自由, 是迈向成功最重要的一步,我答应了百合花在七日内盗得智慧典,今天已是第二天,可说是 时日无多了。 丽清郡主虽给予了我自由,但必会命人暗中监察我的行动,此后还须步步小心,一个不 好,会惹来杀身之祸。我梳洗过后,华茜遣人将我带到主殿,那里上百的宫女和侍卫正为今 晚的宴会忙碌着,比起主殿,智慧宫只像个房间。参天的二十四条巨柱,撑起了圆拱形的殿 顶,长形的台子设在殿的四周,腾出殿心可容百人共舞的广阔空间。华茜来到我身边,神情 复杂的眼睛打量着我。我淡淡道:“你好!” 华茜瞪我一眼,冷冷道:“怎及得上你这红人。”她语气虽不友善,但接下来却非常细心 指导我有关的礼仪,和宴会里应恪守的规矩。可见她内心对我还是相当有好感,女人的心理 真难明白,照计我舍她而取郡主,应是她恨之入骨的目标才对。整天我便在华茜的引领下, 巡视宫内的一切,当我们经过那天郡主初见我的智慧宫时,华茜特别提醒道:“这智慧宫是 郡主指定的禁地,也是郡主休息的地方,除了郡主召见,否则谁也不得进入,违令者斩。” 我的心登时活跃起来,看来智慧宫的地下必另有密室,智慧典放在那里的机会实在太大 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在我心中形成。 我又见了很多人,都是宫中的侍卫,到了近黄昏时,一套近卫的军服送到我手上,穿上 后连自己也觉威风凛凛。 第六章 智盗宝典 大元首在午后时分率领大军抵达城外,但直至夜黑时,才在夹道欢迎的城民欢呼声里乘 马进宫。 直通皇宫的大道两旁,每十步便有一名黑盔武士高举火把,像两条火龙般将大道照得火 光通明。 我和华茜等男女三百多名武士,在郡主殿里列成阵势,等待这跺一跺脚可令天下震动的 人物的来临。 各人都有点紧张,大元首逆我者死的独断专横,早传进每一个人的耳内。 华茜站在我身旁,俏目不时飘到我脸上,但我只是诈作不知。 奏乐的声音在宫门处响起,使我们知道,大元首的队伍正在浩浩荡荡进入宫门,来此途 中。 “当!当!当!”钟声鸣响,郡主殿大门张开,在丽清郡主的陪同下,大元首终于出现 眼前。 任何人直望大元首时,看到只是一个铁甲的外壳。他浑身都裹在坚厚金黄色闪闪生光的 甲胄里,头上戴着个只露出双目的头盔,一对眼像闪电般烁芒闪动,口鼻处纵横相交的铁枝 露出了透气的地方,身上披着他垂至膝盖处的大红披风,雄伟的身形,使他比其他人最少高 出半个头,看起来像地狱里走出来的魔神。 父亲告诉我他曾在大元首指示下,用力猛劈他护身甲胄,但以父亲之能,不但不能破损 护甲,猛劈时,大元首居然全身只是摇晃少许,显示了他远超乎常人的力量。 他唯一的弱点或者是他的眼睛,但尽管他没有甲胄,要刺中他的双目又谈何容易,想到 这里,心底不由奇怪,以这样一个无敌魔神,为何对魔女国还是投鼠忌器,不敢妄动。大元 首的锐目扫向我和华茜站在列队欢迎他的阵式里最前线的两个,一时间我的心抖动起来,他 的目光像能刺穿找的内心。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转了两转,又溜往华茜的脸上,跟着扫视她那刚健婀娜的胴体,华茜 立时垂下头来,我侧目望向她,恰好见她的拳头紧捏起来,微微颤抖,我心中一动,猜想到 大元首可能对华茜干过一些丑事,因为大元首是出名凶残淫虐的暴君。 大元首步过我们,往殿端为他而设的特大长桌走去,他身后是八名全身裹在柔软红袍的 美女,是最受他宠幸的妃嫔。 接着我全身一震,呆瞪着正步入殿里的两名美女。左边的少女千娇百媚,眼目含情,正 是帝国的公主,大元首的独女,她换上一身战士的紧身装,更显她动人的风姿,令人难以抗 拒的魅力。她曾是我的未婚妻,但现在应恨我入骨,在她脸前,我总像矮了一截。 另一锐利的目光,射在我脸上。那来自黑寡妇,个多月前我才杀了她的情夫巫师,我连 忙收敛心神,只要一个不小心,露出破绽,今晚休想生离此殿。 黑寡妇眼光紧攫着我,似乎已发现了什么,我放松全身,竭力使自己忘记紧张,直到她 从我身旁步过。但我已知道黑寡妇凭着某一种女性奇异的触觉,感到我是她在寻找的人,可 能她还不太肯定,但我已在危险的最边缘处。后面是昂首阔步的哥战和雄赳赳的大元首近身 精锐卫士,他们和其他黑盔武士的分别是,头盔顶端处装了个血红色的圆环,人数在三十人 间,但每一个都是万中挑一的剑术高手只是他们,已足够我头痛。 各人在筵桌前坐下。围绕着殿心,环布郡主殿的二十四张筵桌,与大门遥遥相对的是大 元首,八名妃嫔和护立其后的红环近卫。 左手依次而下是丽清郡主、七色统领和望月城的几名权贵,右手是美丽的公主、黑寡妇、 哥战和十多名黑盔武士的重要将领。 整个帝国的精锐就集中在这里,确是猛将如云。我心中不由庆幸杀死了巫师,断了大元 首最重要的臂助,除了大元首外,最可怕的便是此人了,由此我亦知道自己成了大元首除魔 女外的第一号敌人。 我、华茜和十二名卫士站在丽清郡主身后,成为她的班底。美丽的宫女流水般奉上各式 珍馐美食,又退了出去。跟着音乐声响,一队百多人的舞姬彩蝶般飘进来,随着音乐轻歌曼 舞,半透明的舞衣下,一个个动人的胴体作着各种诱人的姿态,一时间所有男人均垂涎欲滴。 我的眼光迅速望往大元首处,只见他虽是欣赏着眼前俯仰生姿的女体,仍眼神清湛,并没有 像其他人色迷迷的模样。哥战的眼光却不时望向公主,显示了他渴想的对象,是公主而不是 其他人。哥战是个野心家,得到了公主,便得到帝国的继承权。 当我的目光从公主身上移往黑寡妇时,刚好迎上她的美目。我吓得几乎转身要逃。我想 到她已认出了我是谁,纵使我能改变脸貌,却不能改变自己的眼睛、体型和气度。可是她为 何还不揭穿我?难道真要像猫玩老鼠般戏弄我? 舞罢,舞姬彩云般退出去。大元首举起酒杯,以他低沉和充满磁性的浑厚声线道:“丽 清郡主建立望月城,造成今日的声势,居功至伟,让我们敬她一杯。” 众人轰然响应,尽饮一杯。气氛热闹起来。丽清郡主举杯道:“丽清在此预祝帝国旗开 得胜,一把铲平魔女国。” 众人再饮。哥战长身而起,朗声道:“大元首只要给哥战四个军团,哥战保证可于十天 内攻破魔女城,荡平魔女国。”大元首辖下共有十个军团,除大元首辖下的第一军团兵力达 十万人外,其他每个军团的兵力在五万人之间,四个团军力已超出魔女国的总兵力。通常, 攻的一方,必须在兵力上超越守的一方。所以哥战这豪语非是虚言,我也很想知大元首怎样 答他。 大元首道:“哥战且先坐下,我心中已有一套完整计划,即将实行,否则你我现在也不 会来到望月城。” 我心下大奇,以大元首往日南征北讨的战绩气概,为何对魔女国如此顾忌,其中必有不 为人知的因由。 哥战已表示了他的自信和忠诚,顾盼自豪地坐下,眼光却望向丽清郡主。 丽清郡主冷哼一声,我在她身后,自然听得清楚,醒悟到丽清郡主和哥战两人正在争逐 帝国的继承权。 哥战的本钱是有望娶得公主为妻,如此便可与丽清郡主平起平坐。” 况且巫师已死,除了大元首和丽清郡主外,他便是帝国内最有权势的人。刚才他表示可 荡平魔女国,正是要突出丽清郡主奈何不了魔女国的情况。七色统领和望月城一众人等脸上 都露出不高兴的神色。在盔罩内的大元首,却使人莫测高深,难知心意。 丽清郡主绝非易惹的人物,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又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她的身上。 丽清郡主轻描淡写地道:“听说兰陵的儿子兰特逃出了日出城,到现在哥战统领还未能 将他捕获,连巫师也因助你而丧命,不知现在情况如何?哥战统领如有需要,尽管开声,本 郡主一定会全力协助。” 这次轮到哥战和他数名亲信将领脸色一变,这样的话表面虽客气婉转,其实却是当面指 责哥战的无能,连一个人也应付不了,遑论整个魔女国。 我听到提起我的名字,不由聚精会神,看看众人有何反应,大元首仍是莫知虚实,但有 两道眼光却向我飘来,一道来自黑寡妇,另一道竟是身边的华茜,一时间我不禁心中叫苦, 黑寡妇不说,原来连华茜也在怀疑我的身份。 华茜曾在我假扮神力王前见过我的真面目,只要比对那手绘的悬赏图像,便应知我已身 在望月城,可是她何为不说出来? 公主听到我的名字,眼中闪过愤怨的神色,我毕竟曾是她的未婚夫。 哥战何等老奸巨滑,知道不能在这铁一般的事实前作争论,嘿嘿笑道:“若有需要时, 一定借助郡主的力量,郡主在望月城训练剑士,这些年来一定有很多出色人才,可否让我们 开一开眼界?” 帝国的权贵,由上至下都是嗜血的人,宴前比武,是等闲惯事,哥战如此要求,不但可 以转移众人注意,还可以籍比武来挫辱丽清郡主,一石二鸟,老辣非常。 丽清郡主当然不能退让,道:“令白,你出场领教一下哥战统领的高明吧。”她指名手下 挑战哥战,一方面借意贬低他的身份,另一方面亦真的希望哥战亲自出手,招致败北之辱。 令白从红色统领身后应声而出,这人身形彪悍,是典型不畏死的勇士,他能被丽清郡主点名 挑战,自然是望月城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只不知比纳明如何? 我想到这里,心中一动,丽清郡主若要最强的人手出战,应选我这击败了望月城第一剑 手纳明的假神力王,难道她对我真是有偏爱和怜惜之心?哥战丑恶的笑声响起,道:“除非 郡主亲自下场,否则哥战还是让手下的儿郎陪你的部属玩玩吧。” 大殿里顿时鸦雀无声,这不啻是哥战向丽清郡主的侧面挑战,丽清郡主若说不,便会予 人软弱胆怯的印象,这哥战也算是狡若狐狸了。 我能在他的手里逃出,有大半原因是祈北比他更老练,可惜他已死了,还有西琪,一个 我已将她当作妻子的纯真少女。 丽清郡主果然脸色一寒,两眼射出森厉的光芒,遥遥盯着哥战,哥战冷冷回望,一点也 不退让。 两人积怨甚深。大殿内剑拔弩张,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大元首一声长笑,将两派对峙 的人的注意力扯回他身上。 他冷冷巡视着众人,当他的的目光投到某一个人的脸上时,那人都不由自主畏惧地垂下 头去,连哥战和丽清郡主也垂下了日光,不敢和他蓄意对视,大元首的淫威下,每个人只能 生活在卑微和屈辱里。 大元首向站在场中的令白道:“年青人,你叫什么名字?” 令白战战兢兢地道:“小人是红营副指挥令白。”大元首喝道:“好!若你能胜此一场, 我赐你一百个金币。” 令白轰然应诺,一白个金币足可买三个女奴,是笔可观的财富。我心中暗暗心惊,这大 元首轻描淡写下,便化解了刚才剑拔弩张的僵局,果是个枭雄人物。 大殿内回复闹哄哄的气氛。这时轮到哥战方面挑人出场,哥战一对凶目乱转一阵后,拍 了两下手掌,身后一位瘦瘦高高,但背脊挺得笔直,大约三十来岁的战士,大步走入殿心的 空地内,向着大元首跪下,恭敬地道:“小人黑盔武士第三军团队长武元申,请大元首批准 出战令白。” 大元首淡淡道:“若你胜出,亦可得一百个金币。”武元申一声应诺,站了起来,向着遥 遥相对的令白摆开架式。 “锵!锵!”两把剑同时出鞘。我见那武元申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心叫不好,令白的 勇悍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弱点,若他不能在第一轮抢攻克故制胜,勇悍一过,使是衰竭的 开始。而武元申正是那类冷血无情,但却韧力十足,后力修长的剑士,在选方上,哥战显露 出他的心思。 “铿锵!”两人的剑绞击一起。蓦地令白剑光大盛,狂风暴雨般向武元申卷去,武元申 看来像是败局已呈,苦苦撑待,不断退后,但我却知道他守而不攻,退而不乱,正是要消耗 令白这勇将的体力。 丽清郡主一边七色统领的人,如醉如痴般高声狂叫,为属于己方的令白打气。 反而丽清郡主和华茜都皱起了眉头,看出不妙之处。果然当武元申退到第二十三步时, 令白的剑势滞了一滞。武元申在此消彼长下,暴喝一声,剑光爆开,一连四剑,将令白迫得 左支右拙,节节败退,到武元申刺出第十七剑时,令白惨叫一声,长剑坠地,左手捂着持剑 的右臂,跄踉退后。 武元申并不追击,向着大元首举剑致意。当下有人奔出来,将令白扶出殿外。我心中暗 怒武元申的毒辣,这看似轻轻的一剑,其实挑断了令白右臂的手筋,今后这勇悍的年青人休 想再用右手使剑,由此亦可见哥战和丽清邵主之间毫不留情的斗争。哥战的人爆出震耳欲聋 的欢呼。 反观丽清郡主的人,都露出被挫败了的屈辱表情。哥战耀武扬威地道:“郡主,你的手 下里,还有谁有兴趣和武元申比试一场?” 丽清郡主一咬牙,望向自己那面的将领战士,只见人人均有意无意地避开她的眼光,显 然没有人愿意打这没有把握的一仗,而令白的下场,也叫他们心惊胆颤。 假设丽清郡主不能挽回颜面,以后休想在哥战跟前抬起头来。大元首面罩里的双目,闪 动着残忍兴奋的异光,丝毫不因属下互相残杀为仵。 就在这时,我大喝道:“让我来!”大殿里每一道眼光都集中到我的身上,我不敢接触公 主和黑寡妇的目光,从丽清郡主身后走出殿心的空地,回身向丽清郡主行礼请示,丽清郡主 娇呼道:“大元首请批准辖下近卫神力王出战。” 我心中暗赞丽清郡主果然不愧女中豪雄,因为我蓦地出言请战,已造成一定气势,假若 仍要先待丽清郡主批准,再向大元首请示,便弱了一气呵成的气势凝聚,这下丽清郡主代我 向大元首求准,只要大元首一声同意,我便可立时出击,向还在趾高气扬的武元申进击。 大元首呵呵一笑,喝道:“如你所请!”“锵!”长剑出鞘。 我向大元首致敬后,双眼侧望武元申,手中长剑剑尖缓缓指向这时手,浓烈的杀气,弥 漫殿里。 丽清郡主方面备受屈辱的一群,响出震耳欲聋的欢叫和打气声。 武元申摆开架势,在我迫人的气概和声势下,他已陷于完全的被动,尤其困扰他的,是 对我的虚实完全一无所知,这是剑手对阵的大忌。 众人叫得声嘶力竭。我的精神集中在武元申身上,就像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蹼蹼噗!”我由侧身改为正身,随着缓缓踏出重若万钧的三步,我离开武元申只有十 尺许距离,长剑慢慢地由下垂的位置,提高至平举胸前。 武元申暴喝一声,一反先前对付令白的策略,抢先主攻,剑尖“嗡嗡”颤鸣下,毒龙般 向我咽喉处奔来。我心中暗赞,这人不愧高手,已看出再不能任由我养足剑势,故反守为攻。 不过可惜他的敌手是被誉为帝国内第一剑手的兰陵训练出来的儿子,尤其是逃出日出城的一 番经历,已将我培养成兰陵和祈北外最狡猾和更可怕的剑手。否则巫师便不会死在我手上, 哥战也不会吃了大亏,而我也不能够混进这里,公然在欲置我于死地的人前耀武扬威。我的 剑势没有半点加速,也没有半点减慢,就像早已预知对方会抢攻一样。 长剑“叮”一声,刺中武元申气势万钧一剑的锋尖。武元申全身一震,跄踉倒退。全殿 忽地鸦雀无声。 我全身一点震动也没有,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倒退的武元申迫去,口中发出轻轻低吟,长 剑保持适才的速度,向武元申劈去。 假设武元申够狡猾,自下最佳办法是弃剑认败,那我势不能将他杀掉,也不能伤他,但 剑手最重要的是名誉,性命反倒是次要。武元申果然厉叱一声,剑锋化出百点精芒,向我洒 来。 我精确地估计他虚虚实实的剑势里了真正隐藏那杀着的角度和速度,把身体作轻微的倾 侧,长剑蓦地加速舞动,改劈为削,再由削变刺,向他攻去。 剑气催迫下,大殿的空气变得又重又冷。“锵锵!” 我迅速往后移,转瞬间将我和武元申的距离拉远至二十多尺,与我刚才稳缓的移动生出 强烈的对比。 全场数百人一点声息也没有。武元申凝立不动,双眼射出凶厉的光芒,遥远地紧盯着我, 长剑平举胸前,微仰向上,长剑颤动。突然鲜血从他右臂间狂涌而出,顺着衣甲流往手 臂和身上。武元申脸转苍白,长剑往地上掉去,身子摇摇欲坠。这次轮到欢呼喝采声响满丽 清郡主的一方,而哥战的人都脸如死灰,除非哥战亲自出手,否则对方已无胜回一场的机会。 我向大元首和丽清郡主施礼。丽清郡主眼中闪动着欢悦的光芒,欣喜地道:“你也受了伤。” 我看看左肘处爆开衣衫下的伤口,正渗出少许鲜血,眉头也不皱道:“皮肉之伤,无甚大碍。” 暗忖倘若我不是故意受伤,武元申的剑休想沾到我的肌肤半点。 武元申这时已给人扶往疗伤,我这剑极有分寸,他的手臂也像令白一样,此生休望用来 使剑。 大元首哈哈一笑道:“一个胜一个,我帝国人才辈出,收复魔女国,已是指日可待的事。” 丽清郡主得势不饶人,举杯说道:“遥祝大元首成不世功业,征服天下。” 众人轰然痛饮。我走向丽清郡主身后。丽清郡主怜惜地道:“你先退席,包扎好再回来。” 我巴不得有此一句,其实我故意受伤,正是要找离场的籍口,好进行我的大阴谋,因为黑寡 妇和华茜两人,均已可能识破我的身份,虽然我不知道她们为何不揭破我,但为免夜长梦多, 我定要趁所有要人集中在这里的千载良机,盗取智慧典,再设法潜离郡主宫,然后逃往魔女 国。我领命而去,直出大殿。七色统领都向我致以敬意的一瞥,一战之威,使我成为当时得 令的红人。我踏出殿门,在两排雄赳赳百多名黑盔武士间穿行而过。 离开郡主殿,我立即往智慧殿走去,沿途的卫士,对我都毕恭毕敬。 智慧宫位于郡主宫的西方,远离正东正南两道大门,就算盗得智慧典,要逃出宫外也颇 费周章。 殿门前一如往日,守卫森严,我避过两队巡逻的武士后,往殿后摸去,当我第一次谒见 丽清郡主,见到她的随身护卫从殿后一条通退离开,印象深刻。假若我能找到那秘道,自能 躲过殿门处的守卫,潜入殿里。 郡主宫每一座宫殿,都有本身独立的花园,智慧宫亦不例外,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月 色洒射下,嫩绿的青草闪着青光,树影都投射到地上,整个后花园的世界被光色统一了。 我迅速却又仔细地考察和计算着秘道通出来的可能位置,最后来到树林间一处空地上, 这里吸引我的地方,是因为这块密林里开出来的空草地,与整个园林的布置有点格格不入。 我用脚在草地上践踏着,终于让我发觉其中四尺见方的位置,里面有种空洞的感觉。 我找到了通入智慧殿的秘道。我仔细地审察着草地,只见草地内有两个圆环,伸手抓着, 正要提起,心中一动,想道:这是否太轻易一点?我已非常接近成功的阶段,绝不能功亏一 篑。 在月色的帮助下,我发觉圆环底部的颜色和其他部分有些许差异,应是磨擦造成,那只 能是圆环转动时与底部入口铁板磨擦的遗痕。而看擦痕的纹路,右边的该是由左转往右,而 左边那个却是由右转往左。事不宜迟,我立即依着观察转动圆环。“轧轧”声后,再传来“得” 的一声。秘道的门打了开来,我不知用错误方法开门会带来什么后果,但总之不会是好 事,我用力一拉,对着入口的铁板旋转着升起来,露出秘道的人口。地道里透出微弱的灯光, 我心中暗赞一声,这证明了地道有完善的通气设备,否则灯火那能长燃。 我小心跃了进去,在仅可容一人通过的两堵墙里迅速深进,不一会已从另一端的出口, 进入空无一人的智慧宫里,在羊油灯的闪耀之下,有种说不出的孤独和冷落。当日初来此殿 时,我早细心观察过殿内的布置,最有可能收藏智慧典的隐密所在,应是丽清郡主铺满兽皮 的卧床,兽皮盖了卧床旁十多方尺的地方。揭起兽皮,我禁不住欢呼一声,一道石阶,往下 通去,我往下走,来到一个广阔的地室里。 地室正中处有张几子,几上放了一个铁铸的箱子,我的心卜卜狂跳起来,走到几前,将 箱盖打了开来,“智慧典手抄本”六个大字映入眼帘。 六册智慧典,静静地躺在箱里。心头一阵激动,就是当年六册智慧典的原本,使父亲和 祈北反目成仇,也是这六册东西,使魔女国和帝国先后兴旺起来,教晓了大地上的人前所不 知的宝贵知识,包括建筑、铸铁、造纸、数学、语文等数之不尽的东西,是整个世界文明的 源头。 我将六本册子拿起,放在我早预备好的袋子里,扎在背上,我发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 就不容许任何人从我身上将它们取去。 我从石阶重新回到智慧宫里,当我从出口爬出时,蓦地感到不妥。 一对严厉的眼睛瞪视着我。华茜站在十尺许处的地方,紧紧盯着我。一股冰冷流过我的 心。 华茜道:“你背上的是什么东西?兰特公子。”我强压下心中的惊俱和措手不及,冷静地 望向华茜,她的剑仍在鞘内,而且看来她只是孤身一人,当然,只要她尖叫一声,保证卫士 们会像潮水般涌到这里来。 我立在她身前,望进她明亮的大眼里,轻柔地道:“你什么时候识破我的身份?” 华茜道:“就在你击败纳明之时,我已经认出了你,你的眼神充满着怒火和愤恨,只要 见过一次便令人难以忘记。”她语气出奇地平静,使我更加感到莫测高深。 我叹了一口气,突然冲前,手中长剑向她咽喉刺去。她动也不动,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我的剑到了离她咽喉寸许处的地方,硬是刺不下去。 我冷冷道:“你为何不叫也不反抗?”华茜俏目紧紧盯着我,内中激流着复杂的感情, 幽幽道:“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吗?” 我心中一震,收回了长剑,华茜尽管外表坚强冷漠,内心澎湃的却是无尽的热情。 我道:“你打算怎样?丽清郡主待你也不错。”华茜垂头道:“那并不能补偿大元首对我 造成的伤害,我等着这一天,已足有三年了。” 我暗忖果如所料,道:“大元首做过什么?”华茜避开我的眼光,道:“快!我们立刻走。” 我道:“你知我要到哪里去?” 华茜抬起头来,眼神坚定不移,沉声道:“不管你到哪里去,我的要求只是跟在你身旁。” 我心中一阵感动,有了华茜,逃出郡主宫的机会是百分之一百。 我紧跟在华茜身后,大摇大摆直出宫门,卫土都恭敬地向我们施礼。 一出宫门,两匹骏马洒开八蹄,的的得得往北方奔去,沿途不时遇上巡逻的黑盔卫土, 但见到郡主身旁第一红人的华茜,谁敢阻止?到了城北,华茜叫开城门,又大模大样地越过 驻扎城外的军营,很快便走入无人的荒野地带。 分隔着魔女国和帝国两国国境的大河,被帝国的人称为“望月河”,而魔女国的人却称 之为“魔女河”,在前方“轰隆轰隆”地奔流着。右方上游处隐约见到帝国庞大的船队,旌 旗飘扬,极为壮观。我和华茜往下游驰去。 水流奔腾的震鸣,不断扩大。华茜忽地叫道:“他们追来了。”我细心一听,从望月城吹 来的风里果然夹杂着战马奔腾的声音,心下骇然,不但惊异对方这么快发现智慧典被盗,还 奇怪能如此迅速追来,显示出高效率的传讯方法。我脑中浮观出百合花当日向我说明盗到智 慧典的逃走路线,叫道:“随我来!”当先策马狂奔。 大地在面前迅速倒退,逢林过林,在矮树丛和林木交杂的荒野上,我们以所能达到的最 高速度推进。 战马口吐白沫,体能接近消耗的极限,随时会倒地而亡,那也是我们末日的来临。 终于来到魔女河旁。湍急的河水无休止地奔流着,遥远的对岸黑沉沉一片,一点生气也 没有。 并没有百合花所说的接应船只。我们策马往下游驰去,沿着这条分隔了两个军事力量的 天然屏障奔驰,战马忽地向前仆去,我收不住冲势,整个人往前抛去,我犹在空中翻滚时, 已知马儿是在支持不住下即时暴毙。 华茜策马从后奔来,伸手来拉我。我拉着她的手,微一借力,跃上马背,她的马神骏之 极,顽强地沿着下游放蹄飞驰,不过看牲口中喷出的白沫,也支持不了多久。 我回首往望月城的方向望去,一点点红焰在移动着,追来的怕会超过了一千人,那是我 们难以抗拒的力量。 下游黑压压地,百合花所说载我过河的船在那里?“噼啪”!健马终于支持不住,前蹄 跪倒,将我俩凌空摔下。 我们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追兵又近了点,已可听到急剧的马蹄声,像夹在暴风雨中 的惊雷,急骤不断地敲打进我们惶急的心坎里。 华茜叫道:“你看!”一点灯火,在下游数百尺外晃动着。我当先奔去,华茜体力较逊, 娇喘着在身后追来。“哎哟!” 回头一看,华茜力尽倒地。我扑到她身边。华茜喘着气道:“你快走吧!不要理我。”她 美目沁出两滴泪珠,使找想起死去的西琪,她们都是如此地爱我。 一阵激动下,一手将她拦腰抱起,跌跌撞撞往灯火出现的地方奔去。华茜紧搂着我的颈 项,俏脸埋在我的肩头上,在这只求个人利益的自私世界,我这不计生死的行动,使她感动 得很。 追兵愈来愈近。我心中大叫,还有一百尺,一定要振奋。一艘长达百多尺,风帆张得满 满的大船,已开始解缆离岸。 我心中闪过惨受酷刑的父亲、被杀的祈北、还未度过青春便被害死的西琪,力量不知从 哪里流进我力尽筋疲的身体里,狂喊一声,蓦地加速,眨眼间掠过近百尺的距离。这时大船 刚好离岸。 我借着冲力,天马行空般跨越岸边与帆船间的空隙,跃上甲板。 脚一沾甲板,两个人一齐滚倒地上。马原的声音吆喝道:“全速开船。”蹄声在岸边轰天 响起。 模糊中数只有力的手,将我拖离甲板,接着是箭矢破空的声音。 但大船不断加速,我心中一宽,支持不住下,晕了过去。 第七章 惊悉阴谋 到我睁开眼时,看到的是营帐的顶部。阳光从帐篷的缝隙处透进来,充盈着宁静与和平。 我心中一动,叫道:“华茜!” 一位身型修长的女子,婀娜揭帐而入,正是华茜。我惊喜地坐起身来,一向冷漠无情的 女剑士,放弃了所有矜持,投进我怀里,喜叫道:“我们成功了,这里是魔女国的国境。” 我用手托起她的下巴,怜惜地审视她的俏脸,心中充满幸福的感觉,一夜的患难,使我 们间的距离彻底消除。她羞涩地垂下目光。我道:“你既然一早识破我的身份,为何还要维 护我?” 华茜粉脸一红,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自从第一次遇上你后。那几天便不时想着 你,所以尽管你扮成了神力王,我仍能一眼把你认出来。”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一声干咳。华茜离开我的怀抱。进来的是马原,笑嘻嘻的表情一如 往昔。 我淡淡道:“我应该如何称呼你?”马原嘻嘻一笑道:“魔女国的人都唤我作‘肥谋士’, 乃魔女国内首席谋臣,今次借助你的力量盗出智慧典,便是不才献上的计策。”他的语气虽 然充满沾沾自喜的神态,但眼神却有掩不住的担忧,使人感到他只是强作欢颜。这许多年帝 国和魔女国虽然一直处于交战状态,并且斗个旗鼓相当,可是号称无敌的大元首始终未曾亲 自出征,刻下大军压境,和以前的胶着状态自不可同日而语。 我道:“魔女在哪里?”马原一愕道:“你猜到了?”我长笑道:“假若我仍不知道百合 花就是魔女,那还能在这乱世里争强斗胜。” 马原道:“说得也是,最初时我根据得来的资料,将你估计低了,直至连巫师也死在你 手里,我们才真的对你另眼相看,但如今看来,我们从来把握到你的真正实力。” 我心中暗叹一声,经过了多少挫败和屈辱,才成长到今天的我。 马原道:“魔女殿下在等你。”我心中流过一阵兴奋和渴望,站了起来,华茜也随我而起。 马原婉转地道:“华茜小姐,可否留在这里一会,兰公子很快便能回来。” 华茜一生都长在看郡主脸色行事的环境,那能不知如何顺应人意,微微一笑,温顺地坐 下,一对眼睛仍是盯在我身上。我随着马原步出帐外,原来这是小山丘的高处,扎了百多个 营帐,穿着白色盔甲的武土各执兵器,部署在战略性的位置,俯视着一直延展至远方大河的 平坦荒原。 我们来到最大最华丽的主帐前,马原示意我独自进去。我揭帐而入,映人眼帘的是魔女 百合花优美背影,如云的金黄色秀发,轻纱般流泻下来,轻柔地落在肩背上。她背着我坐在 一张小几前,身旁放的是五厚册的智慧典手抄本,余下一册在小几上翻了开来,在阅读中。 我在她身后铺满兽皮的地上坐下来。 她忽地娇躯一摇,似欲晕倒。我吓了一跳,扑上前去,顾不得她尊贵的身份,双手紧抓 着她的香肩。 她仰起头来望我。我终于得睹她的芳容。一时间呆了起来。公主、西琪、黑寡妇、丽清 郡主、华茜,全是一等一的美女,但比起她来,只像皓月旁的星星。 那是不属于人间的美丽,只能存在于最深最甜的梦里,出现在繁星满天的壮丽夜空,又 或像在最深海底里最大最明亮的宝石。无可挑剔的轮廓,像大自然般起伏着,晶莹得发亮的 腻嫩肌肤,比最精巧的缎锦还要幼滑一千倍一万倍。忽然间,我感受到祈北初见她时的震撼。 我忘记了为何要扑去来扶着她。看见我的模样,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比一万朵盛开的百合 花更动人心魄。 她轻摇螓首,示意我放开一对手。我忽地产生自惭形秽的念头,默默退坐原地。但是在 我心中,还是填满她的姿容和身体发出的幽香。魔女转过身来,正对着我,柔声道:“你取 到了智慧典,所以见到了我。自祈北以来,你还是第一个看见我容颜的人。” 我凝视着她惊心动魄的容颜,叹道:“这是不可能在人世间出现的美丽。魔女微笑道:“事 实常比任何人所能想像的更离奇,只不过人只拣选他能明白的去相信,而忽视了神秘的本 质。”这几句说话大有深意,就像生命本身是最神秘莫测,但我们着眼的只是生与死之间的 过程,其他的便漠然不理,但除此外我们还能做什么? 我心中升起一个疑团,大感不吐不快。于是问道:“我刚才进来时,见你摇晃了一下, 像要晕倒的样子,你不是生病了吧?” 魔女沉呛半晌,淡淡道:“不!我从来不会生病的,可能是我太用神阅读智慧典上的东 西,所以才有这现象吧?”我心中顿时大感不妥,但又不知问题出在何处,顺口问道:“这 智慧典原属于你,究竟你得自何处?” 魔女叹了一口气,活像装着一千万个甜梦的美眸,射出沉醉和流连于某一遥远过去的追 忆,一时伤感,一时缅怀。我不敢打扰或打断她的思路,她的美丽造成一种超越凡世的尊贵, 使人生出对神般的敬畏。 她深深望了我一服,低声道:“这六册智慧典只是一个庞大书海里微不足道的小部分, 假若能全部得到,已迷失在时间里的智慧将重现大地,但我也不知道那是好还是坏?”我呆 了一呆,对她说的话似懂非懂。她幽幽地再叹一口气:“大元首便是籍着智慧典内传下的知 识,建立了最丑恶和卑劣的独裁统治,令到千万人受着无穷无尽的苦楚,我对生命已感到非 常厌倦,但一天不铲除这个魔鬼,一天也不甘心离开这世界。” 我道:“你的想法根奇怪,厌倦世界,应该是活在水深火热,受尽压逼的人才会想到取 得的专利,但是你现今要风得风,耍雨得雨,为何有这奇怪的想法?” 魔女叹了一口气道:“终有一天你会明白,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兰陵和祈北的优点,却看 不到他们的缺点,假设我有什么不测,你将是唯一对付大元首的人物。 我摇头叹了一声,道:“单凭一个人的力量,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魔女道:“只要你能够得到废墟的地图,便可以掌握击败大元首的力量。” 我喟然叹道:“那有什么用,凭那样一张地形图可能穷我一生之力,也找不到那地方。 何况是否真有这神秘地方的存在,也是未知之数。” 魔女微笑道:“我可以保证那地方的存在,因为我和大元首都是从那地方来的。” 她说这两句话时,语调平静,但却像轰雷般击进我的脑际。 我瞪大眼睛盯着她。她背转身子,伸出纤美无瑕的玉手,在智慧典上摩挲着,柔声道: “可惜我已失去了对那地方的记忆,否则这世界将没有帝国,也没有魔女国。” 我喘着气道:“为什么这样?”魔女道:“假设你能到那里去,一切自会明白,请你不要 再问下去。” 她秀眉轻蹩,使我感到强行追问,将招致她的轻视。我一阵冲动道:“假设我将地图告 诉你,是否可勾起你的回忆?” 魔女道:“我不知道,但你可以试试看。”我应声道:“请给我笔和纸。” 魔女道:“不!”我愕然道:“你不想知道废墟的所在吗?”魔女胸口急剧地起伏,一反 她一贯冷静从容的神态,好半晌才回复平常,轻声道:“对不起,我失仪了,想到可以重回 废墟,我既兴奋又担心,担心的是那已变成历史的陈迹,会使我连唯一的希望也没有了。” 我皱眉道:“你说的话我一句也不明白,可不可以说得清楚点。” 魔女道:“你是永远不会明白的,除非你能抵达那地方。好了,将地图的内容形容给找 听,却不要画出来。” 这次轮到我犹豫了一会,我是否真的能够毫无成心地相信她? 魔女耐心地等候,一点不耐烦也没有。忽地有人在帐外大声道:“军师马原求见。”魔女 答应一声,将脸纱拉上,只露眼睛。马原揭帐而入,收起笑脸,比平时的模样,实有令人忍 俊不禁的滑稽感觉。 我们同时望向他。马原正容道:“帝国的大军已开始渡河,看样子应是大元首亲自率领 大军,来攻打我们。” 魔女蹙起眉头,沉吟不语,确是我见犹怜。我插口道:“你是否因为大元首亲自带军压 境而来,所以大惑不解?” 我这一句说话,并非若表面的简单,而且是点出一向以来,大元首对弱小得多的魔女国 甚有顾忌,所以从来不亲自领军出战,但自下一反前态,其中必定有重大原因。 魔女眼中闪过警惕的神色,显然对我的智慧和观察力大表惊懔。 但她很快又回复自然道:“不错!大元首一向不愿与我正面为敌,是因为我知道他最大 的秘密,所以在心理上总想避开我,同时他也知道,以才智论,我实胜他一筹,今次他劳师 远征,我将会教他全军覆没。” 我道:“帝国的兵力达数十万,魔女国的兵力最多也在七八万间,你真有取胜的把握?” 魔女点点头,微微一笑,然后道:“魔女国这许多年来的抹马厉兵,等的就是这个时刻,你 等着瞧吧。” 马原兴奋地道:“你还未见过魔女殿下在战场上指挥若定的气度?到时必教你口服心 服!” 我倒相信了一半,否则魔女国国土早成了帝国武士脚下践踏的贱泥。 魔女吩咐道:“立即着手拔营起程回国,记着派人殿后,防止大元首以快骑来袭,住在 这附近的所有人,均须退进魔女城,以免敌人得到人力和粮草的供应。” 命令像流水般传了下去,,帐外传来人移马动的声响,却没有丝毫混乱急骤,可见魔女 国的军队训练有素,是可与帝国黑盔武土相埒的精锐。马原退了出去,安排一切。 我下定决心,昭忖假若连魔女也不信任,天下再无人可信,便将地图的内容描述出来。 魔女留心听着,眼神不时激起动人的神采,尽管她一言不发,但却比干言万语,更能传达内 心的情绪和感受。我说完后,定定地盯着她。魔女闭上眼睛,忽地全身一颤,张眼叫道:“我 知道那是在什么地方了。” 我兴奋地问道:“能否告诉我!”魔女美丽的秀目紧盯着我,好像第一次认识我的样子, 仔细端详。 我给她看得有点不舒服,也有点不高兴,压下心中的渴望,道:“假如你不想告诉我废 墟地点,我可以立即带同华茜,远离魔女国,父亲说过,帝国和魔女国所处的大洲之外,还 有其他大洲;大海之外,还有其他大海。”魔女全身轻颤,道:“不!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想 独占这个秘密,而是想到其他的事情。”她蹩起眉头的模样没有男人不心软。 我以一步不让的进迫,令她方寸大乱的希望,不知怎地竟造成了心里莫名的快意,道: “你对说出废墟所在地的迟疑,令我感到非常失望,我对你的信任难道只换回这些吗?”魔 女幽幽地叹了一声,站了起来,背转身,平静地道:“或者你是应该离开的,毕竟对付大元 首是我的责任,是我所属于的那时代的责任,太久远了,就像一个梦。” 我勃然大怒,来不及嘴嚼她难明的说话,大踏步往帐外走去。魔女温柔的语音从背后响 起,道:“兰特公子。”我停下脚步,心里希望她软语挽留。 魔女道:“明天太阳东出之前,我会送你一份离开魔女国的地图和必需的旅途用品,希 望你能以超凡的智慧,在魔女国和帝国外建立一个和平理想的家园。 怒火直冲上脑。我揭帐而出,大步走回帐幕内。华茜吃惊地看着我绷紧的脸容,却善解 人意地坐在一旁,并没有出言相询。我呆呆坐着。夕阳西下,黑夜降临大地,华茜点起了羊 脂灯,淡红掩映的灯火下,满帐温柔。 我叫道:“华茜!”华茜似乎意识到某种事要发生,垂头应道:“是!”就像侍婢对主人的 恭顺态度,一个被征服了的女人的反应。我需要一点刺激,来填补魔女对我造成的失落感。 帐外魔女国的军士活动频繁,马嘶人叫,准备着明天的旅程,尤使人感到大战来临前战云密 布的压力,毁灭的力量滚雪球般积聚。生命只是短暂的过客。望向华茜,她青春的身体,经 多年剑术上的苦修,更显健美婀娜。 我道:“你过来!”华茜“嗯”的应了一声,动也不动,头垂得更低了,连耳根也红起来。 心中一热,我挨了过去,贴着她丰满的后背坐下,两手伸前,紧搂着她火辣辣的小腹,那处 一点多余的脂肪也没有。华茜“嘤咛”低吟,往后倒人我怀里,俏脸火红得像六月天的艳阳, 闭上眼睛!高耸的胸脯剧烈起伏,分外诱人。平时明亮迫人的凤目,这刻连轻柔的羊脂灯光 也抵受不了,紧紧合了起来,只除下长而密的睫毛不住颤抖,和她急跃的心跳织成欲火的节 奏。 我涌起了男性原始的冲动,外面虽是风声呼呼,战马嘶鸣,剑戟铿锵,这里却是一帐的 春意。 刹那间,我忘掉这以外的一切,包括不属于现在这一刻的过去和将来。 我封上她湿润的红唇。火辣辣的吻在我主动下进行着。所有失望、失落、空虚,对茫不 可测命运的恐惧,全被高燃的欲火所代替。和丽清郡主的交欢只是一种手段,但眼前的一切, 却是激情爆出的生命火花! 这是生命所能攀到的极峰。一个奇怪的念头,在我心中升起。假设我搂着的魔女,那是 否会更美满?这念头连自己也大吃一惊,随之而起便是心中的歉疚。 我抛开了这对不起怀中美女的想法,全心全意融入她的热情里。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 地减少,欲火却一步一步的高涨。 就在爱欲的峰顶里,我终于占有了这个为我抛弃了权力高位的美女。 事后,这望月城的首席女剑士,驯若羔羊般蜷伏在我怀里,帐内出奇地宁静。 这是个在不安全的环境里最安全的地方。华茜幼滑的皮肤闪映着射来的灯光。我拍着她 的裸背道:“在想什么?”她发出蚊蚋般的声音道:“对不起!”我已明其意,道:“那有什么 关系,你是被迫的呢!”她全身一颤,抬起头来道:“你知道了。” 我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道:“那天大元首看你的眼光,和你的反应,已告知了我很多事。” 眼泪像断线珍珠般洒下,这外表刚强如剑的女子,表现了她脆弱的一面。“那是三年前的事 了,我奉郡主之命往见大元首,那天晚上,他将我辱污了,自此之后,我恨他,我恨他!” 这应是华茜逃离望月城的另一理由,假如大元首再召她伴寝,她能做什么? 我奇怪地发觉自己井没有为这事感到悲愤,但为何我又对魔女如此容易动怒?这样的分 析,令自己也大吃一惊。照情形看,我已不自觉地爱上了魔女,一个永远不会衰老的尤物。 另一个念头又走进我的意识内,尽量以不勾起华茜的创伤为原则,若无其事地问道:“你曾 接触过大元首,有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 华茜在我怀里颤抖了几下,以仅可耳闻的声音道:“没有,即管在那情形下,我看到的 他依然穿着盔甲,戴着那可怖的头盔,我……我看不到,但却感觉得到。”我大感愕然,没 有男人这样和女人做爱的,肌肤接触的感觉将大打折扣,尤其是像他那样酷爱女色,这是变 态的行为。父亲曾告诉我,他二十岁那时成了大元首的部下,大元首便是那个模样,而且好 像永远保持那种用不完的精力,换句话说,丝毫没有老朽的迹象。难道他也像魔女一样,永 远不会衰老?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远处传来号角的响声。还有个多小时便天明了。我和华茜跳起身来,匆匆穿上衣服,除 了长剑外,再没有任何行李。马原的声音在帐外响起道:“兰特公子,启程的时间到了。” 五小时后,魔女国高高的城墙已远远在望。我们夹在大队人马的中间,不徐不疾地推移, 马蹄踏在草原上,发出的的嗒嗒声有若音乐的节奏。 魔女坐在帘幕低垂的马车里,只不知是否还在苦研智慧典的手抄本,我记起那天看到她 似欲晕倒的情形,心中一阵不舒服,魔女国上下人等全以她为所有精神和力量的核心,假若 她出了事,魔女国将会不战而渍,任人鱼肉。同样的情形也适用于帝国,假设大元首死了, 帝国立时四分五裂,拥权者各自攻战。但问题是怎样才可以杀死大无首。 华茜策马赶前几步,和我并排而进。我向她微微一笑。她俏脸一红,垂下头去,不用说 也是想起了昨晚的春风酣醉。她再望向我道:“我们真的要远走他方吗?”我叹了一口气道: “我也不知道,但两军对垒,多我们两人,实在作用不大,我还有很重要的事去做,假设能 够成功,或者能够推翻帝国也说不定。” 大元首率领大军来攻,按理说魔女国能坚守已是奇迹,要击败大无首只是痴人说梦,但 假若我能够找到传说中的废墟,或者真能覆灭帝国也说不定。 华茜并不明白我的说话,待要询问,马原策马进来,招手将我们引离一旁,来到另一岔 道。 马原道:“魔女吩咐让你们在这地点离队。”伸手指着魔女城右侧延绵无尽的山脉,续道: “只要越过这连云山脉,便可到达大海,那处居住着以捕鱼维生的海民,只要你拿出行囊里 的红宝石,便可以向他们买船出海,那时尽管大元首也奈何你们不了,祝你们有新的生活。” 我伸手和他握了一下,一言不发,双脚一夹马腹,疾驰而去,华茜紧跟着我身后。 马原在后叫道:“魔女国的人永远不会忘记你。”我放马奔出里许后,才停了下来。 回转头来往后望过去,魔女国的军队已变成一条婉蜒的长蛇,在大后方蠕蠕而动。 华茜有点兴奋地叫道:“想不到终能脱离帝国的魔爪!”我冷冷答道:“不!” 华茜听后,娇躯立时颤了一颤,愕然望向我。我坚决地道:“我要回去刺杀大元首。”华 茜一下子从天堂掉回地狱去,脸无血色,惊叫道:“你会死的!” 我冷冷道:“假设这世上要找一个人能刺杀大元首,那人便是我,姑且不论剑术,最重 要的是,我自小在帝国里长大,熟悉内中的情况,而且父亲曾向我提出过杀死大元首的方法。” 后一句只是要骗她心安,事实上父亲也不知道杀死大元首的任何方法。 华茜咬着下唇道:“要去便让我们一起去。”我温柔地恳求道:“华茜,你知道我今次纵 使成功了,也很难活着回来,所以你一定要走,到了海民的地方,等我一个月,若还不见我 来,便要自作打算了。” 华茜眼圈一红,悲叫道:“你死了,我怎能苟且偷生,独自活下去,我自出生以来,从 未快乐过,可刚把它抓在掌中的时候,它又要飞走了。” 我诚恳地道:“不!你身体内很有可能怀了我的孩子,为了生命的延续,请你好好地保 护自己,我是不能不这样做,不但为了个人家庭的仇恨,还为了魔女国和所有被帝国压迫的 人。” 华茜终于忍不住噙在眼内的泪水,珍珠般沿脸而下,怆然道:“答应我,尽量活着来见 我,等不到你,我永远也不会走。” 她一扭马头,马鞭重重落在马股上,风驰电掣般往连云山脉的方向奔去,转瞬间变成了 一个小点。 我也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但若要我就此放手不理,忍辱偷生,那绝对违反我体内奔流着 的热血,特别是无辜的西琪,她的死必须以大元首的生命来作代价。 我弃马步行,迎着帝国大军来的方向走去,心中充满着高昂战意,死对我已是毫不重要。 黄昏时分,我来到了帝国军队的外围,但见旌旗似海,营帐延绵,布满了整个大平原。 我躲在一丛密林里,静候着黑夜的来临。太阳在草原的西面散发着暗红的光辉,被这背 景衬托下在营帐旁活动的武士和战马,有一股悲壮苍凉的景像。我心中暗喜,天上的密云对 隐蔽行藏大有帮肋。天色逐渐暗黑。 营帐每一个角落,都点起了熊熊的火把,天地沐浴在红光里,使人感觉到血腥快将来临。 我从暗处闪了出来,巧妙地避过几队巡逻的队伍,摸进了其中一个军营里。 营内并没有人,我迅速搜查,不一会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十多套黑盔武士的盔甲,心中 大喜,连忙穿上。 这盔甲是由帝国的工匠精心打制,是帝国的标志,我摸进这个军营并不是盲目乱碰,而 是因为营帐的红色标志,使找知道这是个工匠的营帐,损毁了的盔甲,都要拿到这里修补。 我拣选的是有大元首近卫标志的盔甲。转眼间我已变成了典型的黑盔武士,连脸目也隐藏在 头盔里,不怕被人认出来。 这个想法还未完,帐外传来人声,跟着数人揭帐而入。我避无可避,转身向进来的人。 是两名黑盔武士。他们想不到帐内有人,愕然望向我,接着眼光落到我的头盔顶端处的 血红色圆环,立时肃然起敬。 我淡淡喝道:“口令!”在帝国军队内,每晚都有不同的口令,以识别敌我,这下是我先 发制人了。 那带头的黑盔武土,自然应道:“红色八月!”按照规矩,现在应该轮到我说出口令的另 一截,可是我这冒牌货怎能知道,幸好我现在是在帝国军队里最横行霸道的红环近卫身份, 冷哼一声,大模大样地往帐外走去。那几名黑盔武士果然露出怕事的神色,避在两旁,让我 穿出帐去。 出了营帐,我往核心处的帅营走去,帅营比其他营帐最少大了十多倍,旁边又插满特高 的帅旗,显眼易认。 愈接近帅营的范围,保安愈加严密,一队巡逻队迎面而来,灼灼的眼睛落在我身上。 我沉声叫道:“红色八月!”帝国的口令一般是两句,你说其中一句,对方便要说另一句,并 没有先后次序之分。 巡逻队的队长一点也不敢怪我这红环近卫横行霸道,反而恭敬回应道:“帝国花开!”我 扬长而过,心下大为落实,我终于掌握了今夜的口令,这对我的行动大有帮助。 营帐内外各种准备战争的工作在忙碌地进行着,磨剑喂马、搬运粮草、修理战车,闹成 一片,我轻而易举地穿行着。 四下里忽地静了起来,营帐的分布亦远较刚才疏落,我知道已进入了帅帐和其他高级将 领的营帐范围,保安比其他地方严密百倍。就在此时,人声在前面响起。 我向前望去,心中一震,只见哥战气冲冲地和一班将领,迎面而来。 我一看势色不妥,闪进身旁的营帐里。幸好帐内空无一人。哥战等人来到营帐外,忽地 站定。我的心立时急剧跳动起来,暗忖难道他发现了我? 我的目光扫过帐内的布置设施,暗叫不好,这营帐不但比其他营帐为大,而且地上铺满 御寒的兽皮,帐的一角还挂了几套整齐的盔甲和武器,强弓劲箭,利斧尖矛,一看都是帝国 里只有将帅级人物才能拥有的货式。 这营帐难道是哥战的将营?念头还未完,已有人揭帐而入。我连忙闪到高挂的盔甲后, 刚躲好,五个人踏进帐篷里,其中一个当然是哥战。我缩在盔甲后,隐藏得很好,只要不是 有人刻意找寻,不会有被发觉之虞。 一个粗壮的男声咬牙切齿道:“哥战统领,你说大元首多么不公平,丽清郡主犯下这么 大的错误,让兰特那小子盗走了智慧典抄本,可是大元首不但不责怪她,还封她为今次远征 军的左副元帅,比你的右副元帅似还要高上半级,这口气令人怎下得了?” 另一人插嘴道:“看情形帝国的继承权一定会落到丽清郡主那狡妇手里,统领趁现在手 上还有实权,应该为自己打算一下。” 营帐内五个人的呼吸都粗重急促起来,显然大家都转动着同一个念头,一个在大元首淫 威下想也不敢想的问题。我的心怦怦乱跳,为何大元首丝毫不介怀抄本被盗,想起那天魔女 看智慧典抄本后似要晕厥的情况,一个惊骇怕人的猜测浮现心头,我不能自制地张大了口, 几乎叫了出来。 整件事是个阴谋。我的内心像给烈火燃烧,忘记了到这里来是要刺杀大元首,刻下想的, 只是在惨剧发生前,赶回魔女国去,警告魔女。 我抽出了匕首,开始刺割身后营帐。哥战的声音响起,道:“你们谁人有把握杀死大元 首。”这句说话像惊雷般在帐内震响。 众人寂然不语。哥战叹了一口气道:“问题就在这里,我们没有人有杀死他的把握,他 身边的红环近卫实力虽强,仍不是我所担心的,反而我最顾忌是大元首本人,我们曾随地南 征北讨,但何时曾见过任何人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众人默默无语。另一人道:“他除了神力惊人,剑术超卓外,最难对付就是那副密封全 身的盔甲,也不知用什么打造的,怎样也破损不了,我曾见过他被一块从城墙上掷下的巨石 击中,他只是跌了一跤,爬起来又没事了。” 哥战插口道:“还不止于此,我见过有人以毒水泼向他露出来的眼睛,但他却夷然无恙, 你说这是什么道理?”先前那人道:“但他总有脱下盔甲的时候,起码他要和妃嫔做爱,自 己也要沐浴休息。” 哥战道:“这是大元首的秘密,但我曾用过非常巧妙的方法去侦查,结论是:他从不需 要沐浴,做爱时也不脱下盔甲。” 只要是人就不能像他那样生活。哥战狠狠道:“巫师的死体抬到他眼前时,他就像看着 一堆腐毁了的垃圾一样,一点悲伤也没有,他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中,也不表露任何感情, 每一个人只是他的棋子,唯一例外是公主,只要我能把她弄上手,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本来我已准备从身后破开的营帐溜出去,听到这句话,又停了下来。 其中一个一直没有发言的将领道:“我们既没有杀死大元首的把握,不如便由公主入手, 不成功也可全身而退,胜以像现在般终日提心吊胆,坐以待毙。” 哥战压低声音道:“外面有没有人把风?”他显然有非常重要的事向这班心腹亲信吐露, 才慎重地问这一句。 当下有人应道:“我已作了安排,每当我们进入将营时,分布在将营东南西北的四个营 帐均有把风之人,绝对没有人能接近我们而不被发觉,统领大可放心直说。” 这时轮到我心中大叫侥幸,因为刚才我正准备不顾一切,由营脚破开处钴出去,赶去向 魔女示警,假设我这样做了,现在可能已是一条死尸。营脚只破开小小裂缝,远看绝难发现, 何况哥战的手下只着眼在接近帐营的间谍。 哥战沉声道:“公主对我虽没有恶感,但距离发展至情侣阶段路途尚远,本来最好的方 法是慢慢培养,但时间已等不及了,大元首今早召见我和丽清郡主,表示谁能在这毁灭魔女 国的战争里,立下最大的战功,谁便可以分得最大的诸侯国土地,他虽然没有说明,但亦可 以推测最大的诸侯将拥有帝国的继承权。” 众亲信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们的命运已与哥战连结一起,假设在继承者的争逐里,哥战 败在丽清郡主手上,哥战当然败则为寇,他们也是轻则名利俱失,重则死无葬身之地。 哥战继续分析着:“公主表面上非常恨兰特那小子,但据我安排在公主身旁的线眼传过 来的情报,她依然未能对他忘情,所以我若不使出非常手段,休想夺得她的芳心,只要成为 公主的未婚夫,那怕还不能将丽清郡主压下去。”我的心卜卜跳动,哥战显然有个针对公主 的阴谋,我怎能袖手旁观。 不要说她现在仍对我大有情意,毕竟她是我第一个爱上的女孩子,怎可以看着她成为权 力斗争的牺牲者。但是魔女国的命运也握在我手里,矛盾的想法,令我在内心深处呻吟着。 哥战道:“自从巫师死后,我大力拉拢黑寡妇,她也是丽清郡主的死对头,所以不得不 站在我们一边,她向我提出了一个方法。” 众人一片沉默,这批在大元首淫威下挣扎的人,正要为着同一目标而奋战。 哥战道:“巫师有一种奇妙的春药,只要给人嗅上了足够的分量,在一段时间内,会将 任何遇上的异性看作情人,所以只要我制造一个机会,便可先夺取公主的初夜,那时生米煮 成熟饭,我更施展手段,那怕公主不乖乖地投进我的怀抱里?” 他的手下道:“问题是公主的营帐设在大元首的帅帐旁,下手极不容易。” 哥战道:“机会不是没有,离营地西面十多里处有个大湖,景色极美,公主明天早上, 会到那处游览,届时丽清郡主的手下将会陪同她前往,我设置的计划是派一队人,假扮魔女 国的强徒,前往掳劫公主,而我,则将公主救回,你们也明白吧,在回程途中,什么事也可 以发生的呀。” 我在暗处咬牙切齿,这哥战的确奸猾狠毒,这个既可以打击丽清郡主的威信,至不济时 也可以使公主产生感激之心,假如哥战安排得好,甚至连春药的责任,也可推在魔女国的强 徒身上,而哥战只是因拯救公主而适逢其会,顺便享受了公主的处女权。 他们继续商议。远方响起夜枭叫声。哥战等人立时话题一转,大声谈论对付魔女国的策 略,我知道他们接到有外人走来的讯号,只是不知如此深夜,为何事而来? 就在这时,帐外有人叫道:“哥战统领!”那是一把非常熟悉的女音。 我心中一震,已知道那人是谁,黑寡妇连丽君。哥战果然应道:“黑寡妇是你吗?快请 进来。”在帝国内,不论上下都直称这变幻无常、心狠手辣的美女作黑寡妇,原因是她竟喜 欢人们那样叫唤她。 我心中大为惊懔,黑寡妇在这时间来找哥战,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黑寡妇进入帐内,一阵衣甲磨擦的声音,显然是众人移位让座。 哥战讶异道:“咦!为何你身上有血污,和谁交过手?”黑寡妇不答反笑道:“噢!人都 到齐了,在商量大计吗?”哥战道:“有了你才真正人齐,我从昨天开始便差人找你,但是 你的手下告诉我,你有秘密任务在身,单独离开了大队,只是不知为了什么事?” 我立时大感不妙,心中卜卜地在狂跳,隐隐约约可以估计到这必与我有连带关系,事实 上,黑寡妇那天宴会不揭穿我的身份,曾使我完全摸不清她葫芦里卖何药。 黑寡妇又一阵娇笑,笑声里透出一般恨意和快感。哥战等人沉默不语,显然也不知这喜 怒无常的女人心中转着什么念头。 黑寡妇那性感而低沉的声音在帐内响起,道:“我去追踪兰特那小子。” 众人中有人忍不住“呵”地一声叫了起来,表示心中的惊愕。 哥战沉声道:“巫师已死,你在帝国内已是追踪的第一号高手,一定有好消息了。是吗?” 我心中暗叫不妙,同时也不明白黑寡妇这败军之将,为何敢孤身追我,难道她认为可以 对付我吗?这其中必另有玄虚。 黑寡妇充满恨意的声音道:“我找不到兰特,却找到他的女人,还将她擒了回来。” 我心脏几欲从口腔跳出,华茜竟落在毒妇手上。哥战喜道:“你擒着了华茜?” 黑寡妇冷冷道:“她现在给我藏在营外秘处,想不到她如此不济,连我伏在暗处也不能 察觉,看来是兰恃抛弃了她,使她心神不属,失魂落魄,警觉性大打折扣。”哥战道:“问到 兰特的行踪没有?” 黑寡妇狠狠道:“那贱妇什么也不肯说,你是迫供的专家,我就把她交到你手上,但却 有一个条件。” 我心中乱成一片,我可以不理公主的事,但对华茜却不能袖手不理,偏偏魔女国的命运 亦急不容缓地掌握在我的手里,究竟应该怎么办? 哥战压低声音道:“丽清郡主和大元首方面知道这件事没有?” 黑寡妇道:“当然不知,否则我也不会来和你说条件。”哥战道:“什么条件?” 黑寡妇道:“我要独占兰特去向的秘密,追击他的事由我一手包办。” 哥战愕然道:“兰特并不容易对付,你有把握吗?”黑寡妇娇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 哥战嘿嘿一笑道:“你不是也想独占兰特那有关废墟的地图吧?” 黑寡妇冷冷道:“放心吧!我们的命运早连在一起,共同进退,假设我掌握了废墟的秘 密,你一定是受益人。大元首如此紧张,废墟内一定有能对付他的事物,这不也是你梦想的 事吗?” 哥战淡淡道:“我怎知道你那时还记得我这拍档否?”黑寡妇笑得前俯后仰,娇声道:“你 不放心,大可娶我为妻,届时便可荣辱与共了。” 哥战当然知她在说笑,即使不说哥战的目标是公主,就以每一个与黑寡妇拉上关系的男 人均遭惨死的纪录,已使哥战不敢领教。 哥战笑了起来道:“我们是老战友了,不用再说这等话。好!就这么决定,华茜在哪里?” 这老狐狸心中自是另有对策。 黑寡妇道:“我将她藏在营地东的一处秘密地点。”接着简单扼要说出位置。 哥战向其中一名手上道:“高晋,这事便交由你办,你带几名最得力的手下,将华茜在 天光前运回营里,让我亲自审问,届时我要她唤我作丈夫,她也只好乖乖叫出来。”众人一 阵笑声,充满了残忍的意味。 那叫高晋的领命而去。我心思如焚,偏偏哥战和黑寡妇转而商量对付公主的毒计,使我 无法离去,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整个小时候后,众人才一一离开。我再也按不下心中 的焦急,从营脚下钻出来,往黑寡妇说出藏华茜的方向赶去。只要救出华茜,我将立即赶回 魔女国,其他一切也不理了。 第八章 惨遭杀害 天色仍然是黑沉沉的,离天明尚有一段时间,营地内的活动亦静寂了下来。 我凭着红环近卫的身份,无惊无险地离开了营地。 刚离营地不到里许处,只见远处几点火把在移动和接近,隐隐约约见到几名骑士,策马 驰回,我心想来得正好,迎了上去,若让他们回到营地内,我要救华茜便困难得多了。我和 他们迅速接近。 带头的骑士见我拦在前面,一抽马缰,停了下来,其他各人以他马首是瞻,也拉停了战 马。 一时之间,气氛显得异常沉重。在熊熊火把的照耀下,他们共有六个人,但却没有华茜 的踪影,不过我很快便看出一玄虑,其中一骑坐了两名黑盔武士,坐在前面的一个头颅软靠 在后,显然在昏迷状态里。全靠后面的骑士支撑着,不用说也是给化装成黑盔武士的华茜。 带头骑士喝道:“帝国花开!”一听声音,我便认出是奉哥战命令去将华茜擒拿的高晋,心中 大喜,连忙应道:“红色八月。” 高晋冷冷道:“有什么事?”我知道若非看在我红环近卫的身份上,他绝不会那样客气, 我迫前了一步,沉声道:“你是高晋吗?” 高晋愕然道:“你……”我不容他说下去,再迫前两步,来到他马旁仰起头:“哥战统领 已和大元首说了,华茜就交给我。”说到最后一句时,我特别将声音压低。 高晋全身一震,作贼心虚,同时又心急想听清楚我的话,不自觉地俯身下来。 我笑道:“这个给你。”剑光一闪,由下而上,割断了高晋的喉咙,他连叫喊的时间也没 有便断了气。 其他黑盔骑士惊骇得呆了起来。我的剑并没有稍呆。 我闪电扑前,在高晋后面的一名骑士才把剑拔到一半,已给我的剑贯穿了胸膛。另两名 黑盔武土见势色不对,拔剑向我冲来,我怕的只是他们发声示警,惹来其他巡逻武士,幸好 他们做的事也和我一样是见不得光的,并不敢张扬。我心中冷笑一声,身子往右急移,来到 右边武士的右侧,长剑上挑,锵一声震开对方猛劈而下的长剑,我的力度狂猛异常,大出他 意料之外,肋下空门大露,我手腕一扭,长剑狡若毒蛇地破甲刺入他肋下。 武士惨叫一声,坠下马来。战马受惊跃起前蹄。 四周蓦地一暗,原来另一武士惊惶中连火把也掉在地上。 我一矮身从马腹下穿过,长剑闪电般刺入这个武士的小腹,接着反手掷剑,剑势奔雷般 戮向正欲挟着华茜逃走的武士背后,刺破盔甲,没人背里。 自幼时开始,父亲便训练我如何加强腕力腰力,直至剑力能破穿盔甲,才算合格。当时 那些令我痛苦不堪的练习,今天可到了收成的时刻。我真不明白大元首的盔甲是用什么东西 制成,连父亲也奈何不了。 想归想,脚步并没有停下来,刚好赶了上去,将快跌下马来的华茜抱个正着,可惜那匹 战马长嘶一声,朝营地的方向奔去,我暗叫不好,这将惹来大批追兵,那敢犹豫,跃上了其 中一匹战马,朝左方远处的密林跑去。 一直奔到天明,来到草原和延绵不绝的山脉交接处,才停了下来。暂时还算安全,不过 我知道这种好时光并不会长久。 我脱下了华茜的头盔,苍白的俏脸映人眼帘,令我放心的是没有明显的伤痕,心中涌起 无限怜惜。 我轻轻拍打她滑嫩的脸蛋。华茵依然昏迷不醒。 我想到她一定是给人下了药物,以至不能醒转过来。当下大感头痛,带着她实在难以走 远,但追兵任何时刻都会赶到。 我俯下身,将耳贴在地上。不一会,东方和西南方都响起马蹄踏地的声音,每一个方向 的声音都最少有上百人,心下骇然,追兵为何来得如此之快。驮我们来的那匹战马,刚走了 那么多路,早已力尽筋疲,现正放在草地上吃着草,要它再驮我们逃生,恐怕走不了一里路, 便倒地而亡了。 目下唯一方法,是找个地方躲一躲,希望避过敌人第一轮搜索,待华茜醒来后,逃进魔 女国的把握便大得多。我走到战马后,重重抽了马股一下,战马长嘶一声,奔进密林里去。 我左张右望,最后拣了一棵大树,将华茜缚在背上,爬了上去。才藏好在枝叶茂密处, 蹄声和马车声已经在前方响起。只见一大队黑盔武土首先在树下经过。 跟着又是一队马队。我看了旗帜的模样,心中一颤,原来这是公主的队伍。想起了哥战 的阴谋,暗忖这真是巧得很,居然教我误打误撞遇上了。 这个念头还末完,四周忽地杀声震天。。只见穿着便服,蒙着脸的强徒,忽地间从四方 八面出现,向马队袭击,他们武功既高强,人数又处在优势,不一会已占尽上风。 我心中热血填膺,当然知道这是哥战策动对付公主的阴谋。一辆特别华丽的马车,这时 快要奔到临近,四周都有侍卫死命护着,是公主的凤驾。 我假若有足够的理智,绝对应该袖手旁观,任由他们互相残杀,可是公主毕竟曾是我的 未婚妻,而且无论大无首有千般不是,她仍然是无辜的,我又怎能坐视不理。 这时马车在一大群黑盔武土拼死护持下,且战且走,恰好来到树下。 我吸了一口气,背着华茜,往马车顶跃下去。“蓬”地一声,我们落在车顶上。 情势太混乱了,武土只顾应战,加上枝叶阻碍了视线。竟无人察觉到我们从天而降。 我解下华茜,和她平躺在车顶上。这时马车旁有人叫道:“先护送公主出丛林!”马车立 时动了起来,四周喊杀声震天,比前更趋激烈。我仍然躺着,却抽出长剑,静待事态的发展。 马车不断加速。郡主今次派来护送公主的手下,一定是最精锐的高手,所以才能以寡敌 众,在劣势中突围逃出。 马车蓦地停了下来。我抬头一看,立即叫了声“糟了。”只见前面一队人马奔至。数目 在五十人间,而公主剩下的二十多名护卫,分别部署在马车四周,决意拼死护主。 一个雄壮的声音响起道:“我要的只是帝国公主,不是你们,快走!” 公主方面的侍卫应声道:“你们是什么人?”那雄壮声音长笑道:“除了魔女国的人,谁 还敢和帝国对抗。上!”激战顿起。 鲜血飞溅下,黑盔武士一个一个的倒下,我暗叹一声,心想终于到了我出手的时刻了。 惨叫声从马车前传来,接着是此起彼落的惊喝,马车又再次移动起来,我知道御者已被 杀,刻下马车已落进哥战的部下手里。 我悄悄爬到宽大车顶的边缘处,探首往外望去,只见驾车的是一名彪形大汉,车旁护持 的只有四个人,其他的都去挡杀随车的黑衣卫士。 冷哼一声,我从车头跃下,那驾车大汉的头还未来得及转向,已经中了我右脚一下侧扫, 整个人飞跌车下。 我猛拉缰绳,健马仰跳之下,车又停了下来。同一时间,四名大汉从左右两边攻来。 我猛喝一声,剑势纵横,四人先后中剑,眨眼的工夫,公主已落在我的手里。我扬鞭一 声吆喝,马儿掉转方向,甩下混战的人群,往魔女国奔去。 平原上再无人迹,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我们。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道:“你是 谁?”心中一震,知是公主通过车厢和御者间的小窗和我说话。 我穿着黑盔武土的甲胄,她当然认不出我来。我将声音压低道:“公主!我是红环近卫, 特来救驾。”公主幽幽一叹道:“兰特!你休想瞒我,谁人有你这么好的剑法?” 我几乎从车上掉下去,愕然难以言语,她的语气中没有仇恨,只是怨怼。公主娇柔的声 音又再传来道:“兰特!兰特!你要走也应带我走,为何将我留下?你难道不知我对你的爱 意吗?”我惊叫起来:“什么?我只是你的未婚夫,但他却是你的父亲呀!” 公主坚定地道:“不!他不是我的父亲,父亲是永远不会像他那样对我这个女儿的,从 小至大,他碰也没碰我,从来不会和我说心事,也从来不关心我心底的事,表面上他对我比 任何人都好,但当他望向我时,冰冷的眼神就像看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他没有正常人的感 情,我有时怀疑他是魔鬼,他绝不是我的父亲,否则也不会害死我未婚未的全家。”我心中 一阵感动,公主对我的真诚是毋庸置疑的,现在她已在父亲和未婚夫之间,清楚地选择了我 的一边,我还怎能舍弃她。 马车继续在草原上飞驰着。一直到人黑时分,我才选了一个小丘停了下来,华茜依然昏 迷不醒,只不知黑寡妇使了什么手段,看来要到魔女国后才可以想法子弄醒她了。 这晚天上乌云密布,天空不时电光闪闪,却一直下不出雨来,但寒风呼呼,我和公主躲 在牢厢里,紧靠在一起,另一边则躺着昏迷的华茜,外边虽是冷漠的肃杀,里面却是热烘烘 的。 我将哥战的阴谋一五一十地告诉公主。公主咬牙道:“这可恨的大坏蛋,幸好给你遇上 了,否则!否则我也不想做人了。” 我看着她泪珠欲滴的俏目,心想她虽贵为金枝玉叶,但境况却远远不及与祈北相依为命 的西琪。或者由此刻开始,她可以过得新生活。公主将头靠在我肩上道:“兰特!告诉我, 你仍像昔日那样地爱我吗?”我侧脸望向她,只见玉人美得如鲜花盛放,心中一阵感动,狠 狠吻向她娇嫩的香唇。公主嘤然一声,沉醉在热烈的接触里。 外面的寒风,尤使人对比起车厢内的温暖。身旁忽地响起“呀”的一声呻吟,我从热吻 中惊醒过来,轻轻推开公主,向躺卧在一旁的华茜望去。华茜棱角分明但现在却全无血色的 嘴唇张了开来,不断发出呻吟,眼睫毛不住地颤动,仍在将醒未醒中。我大喜下将她抱人怀 里。伸手轻拍她的俏脸,叫道:“华茜!华茜!” 华茜蓦地强烈挣扎,凄叫道:“不!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大力搂着她,叫道:“不用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心底流过一阵愤慨。黑寡妇一 定在她身上用了些毒辣手段,否则以她的坚强,绝不会如此惊怕。 华茜猛地张开眼睛,不能置信地望着我。我温柔地道:“一切都过去了,我从黑寡妇手 上将你救了过来。” 华茜悲喜交集,将头埋入我怀里,两手绕过身后,死命搂着我的腰,似乎害怕眼前的现 实,稍一放松便会像冰雪般溶掉。 我向华茜道:“让我来给你引见一个人。”华茜头也不抬道:“谁?” 我回头望向公主,车厢内除了我和华茜外,已空无一人,想是我刚才注意力全集中到华 茜身上,情绪又陷在极度激动里,没注意到公主已离开了车厢。 我从华茜的搂抱中脱身出来,推门下车,外面黑漆漆一片。 我叫道:“公主!公主!”没有任何回应。 我心中大惊,如此黑夜,这样一个金枝玉叶的女孩子,能走到什么地方去, 难道妒忌的力量真是这么可怕?四周忽地传来沙沙的声音,大批人从四方八面移近。 “锵!”火光四闪,周围燃着了几个火把,四周全是人,火光熊熊下,把我照得纤毫毕 露。 我怒喝一声,正要痛下杀手。其中一个武士道:“嗅!原来是兰特公子!我是魔女国的 白丹。” 我心情一松,细看对方,依稀记得在魔女的营帐里,曾见他进入报告军情,不过现在他 穿起黑色的紧身衣,与当时身穿甲胄的模样大不相同,所以一时认不得他,还以为是哥战的 追兵到了。 白丹道:“你们在这里甚为危险,帝国的大军已开始移动,随时会到这里来,我们是来 探听军情的,我还以为你早已到了海边。” 我心中一动,叫道:“立刻带我往魔女国,我有十万火急的事要见魔女殿下。” 接着我请他派人找寻公主,便和他们连夜赶路,在第二天的晨曦时分,魔女国已远远在 望。 魔女城可能是大地上出现过的最伟大的城市,比之帝国的望月城和日出城更见气势,延 绵不绝的高厚城墙前,是宽大的护城河,城外看去一切平静安详,但我却知道城内正在秣马 厉兵,每一个人都决心为自己的命运奋战,对抗大无首这残民为乐的暴君。 据父亲说,大元首在立国之初,性格并不是这样的,所以父亲和祈北这样正义的高手, 才肯全力匡助,但立国以后,大元首性情大变,惹来两个心腹手下的先后反叛。在护城河前, 有几道灌满黑色液体的长坑,我们要从搭在坑上的长木桥步过,华茜问道:“这是什么?” 白丹脸上泛起崇敬的神色,道:“这是魔女殿下指导的方法,黑色的油是从地底取出来 的,一点燃后便变成长期不灭的火海,可以阻挡敌人的猛攻。”我心中大为惊讶,魔女不但 是个超卓的领袖,还是个战略专家,这种能燃烧的黑油在帝国实在闻所末闻,魔女竟能懂得 运用,难怪大元首对她这么忌惮,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心焦如焚,两脚一夹马腹,超前奔 出,叫道:“快!我要尽快见魔女殿下。” 华茜紧跟而上,白丹和其他一众骑士,也呼啸追来,二十多骑转瞬间奔上横跨宽近百尺 人工护城河的大吊桥,马蹄敲得桥板隆隆作响,视觉上高大的城墙像一堵山般向我们压来。 白甲皑皑的魔女国战士,一个个白点般布满在城墙上,旗帜飘扬,帝国的人都唤魔女国 的战士作“白兵”,与帝国的黑盔武土成黑白分明的强烈对比,似乎自立国以来,这两个国 家便没有相容的可能,而大亢首的残暴无情、形态冷酷狰狞,亦与魔女的温婉慈爱、百媚千 娇,像水火般处在两个极端,偏是两人又有神秘和微妙的关系。 一直以来大元首都不敢正面与魔女对抗,当年派我父亲兰陵和祈北来暗杀魔女及盗取智 慧典,若非祈北爱上了魔女,坏了他的阴谋,魔女国早不存在,而那次阴谋,亦种下了今日 的所有危机,只不知今次大元首藉智慧典抄本布下的阴毒陷井,又是否会成功? 白色的城门“轧轧”声中往两旁移开,显然由某种机关发动,只是这种设施,魔女国已 表现出远胜帝国的文明,难怪以魔女国的人少力弱,竟能长期与幅员和人口比她大上十多倍 的帝国抗衡。 帝国像一只巨大的兽,不断穷兵黩武,蚕食远近的部族和土地,所以领土每一天都在扩 张,而魔女国却只是缓缓地生长,当有部族自愿归附时,领土才大了一点点,与帝国是完全 不同的风格。我们旋风般冲进城里。 城内的情景令我眼前一亮。各式各样的美丽楼房,在树木和奇花异卉掩映中若隐若现, 大自然与人造的屋字,浑融一起,就像个人间的仙境。笔直的街道,井然有序地从入城的地 方往前方和左右两方伸延,看不到尽头,一座尖顶特高的建筑物,在左方远处冒起头来,看 来就是对帝国的人来说,大地上最神秘的魔女殿了。在殿门口处有十几台黑黝黝筒形的东西, 在白兵的簇拥下对正入口的地方,我虽然心急想见魔女,仍忍不住问身边的白丹道:“这是 什么东西?” 白丹一边策马保持与我并排而进,一边叫道:“它们是魔女国的保护神,是魔女殿下教 我们建造的,我们唤它们作‘雷神’,只要放进‘雷弹’,最强的敌人也难挡它们射出的雷火。” 我心中对魔女的敬意又增一重,她超人的知识,使她能以这样一个小国,仍得在暴风雨 般的强大帝国前屹立不倒。白丹领前少许,策马转入左边的大道,直往魔女殿奔去。 魔女城跟日出城和望月城里密麻麻的房屋大异其趣,屋与屋间有很宽敞的空间,都种满 了美丽的植物。 这时街上没有什么行人,除了在林木间玩耍的小孩外,男男女女都赶着将不同的物资, 运往城墙去,为了对抗帝国的侵略而备战。 魔女城的人在气质上亦与帝国的人大不相同,不但没有帝国人凶狠贪婪、互相猜忌的嘴 脸,男女均秀丽可人,可惜他们都忙着备战,满脸忧色,否则我真要和这些与好战帝国人大 不相同的人坐下来仔细倾谈。 我自己体内流动着的便是悍勇的血液,来自强者为王的帝国。 我们在这美丽城市宽敞的大道放马奔驰,路旁的人都向我们欢呼和抛掷从路旁摘来的鲜 花,对为保护他们而作战的武士,他们的感激是毫不隐藏的。与帝国的人民对黑盔武士的畏 惧,有霄壤之别。 忽然我们奔进了一条宏伟可供八马并驰的大石桥,骤眼看去;石桥像是没有尽头,四面 尽是碧波荡漾,原来这竟是道横跨大湖的拱形石桥。 只是这道桥,便显示了魔女国的建筑文明远超帝国。我记起了祈北所说的魔女湖,定是 指这美丽的湖泊。魔女殿矗然在望,在树林中冒出独特的尖顶,整座魔女殿都是用奇异的巨 型白石砌成,在朝阳下闪烁生辉。 一股激情从心底涌起,我决定要不惜一切,为保护魔女国献出所有力量。 策马在前的白丹作了个停下的手势,整队人同时收紧马缰,战马仰嘶跳动,冲前了百多 尺才停下来。 桥上空无他物,我和华茜不解地望向白丹。白丹望向天上,只见高空处有个小点,不断 扩大,振翼声传来,由远而近,原来是一只信鸽,直飞到白丹伸出的手上。 白丹从缚在鸽足的小竹筒取出一个纸卷来,看完之后向我望来道:“我们的人找不到公 主,若能有多一点的时间便好了,但帝国的先头部队正迅速迫近,所以不得不放弃了搜索, 请你见谅。” 我的心抽紧了一下,昨夜公主不告而别,使我非常难过,觉得很对她不起。 可是我首要之事,就是来见魔女,所以不能亲自找她,惟有托白丹做这件事,可惜没有 结果。 华茜在旁轻轻道:“我可以代你去找她吗?”我明白她的善良和好意,坚决地摇头道:“先 见魔女再说!” 白丹手一扬,这鸽望空飞去,人马再次奔驰,不一会来到魔女殿前的大广场里,那处出 奇地没有任何护卫,就像个不设防的皇宫。 我跳下马来,和华茜随着白丹踏上进殿的长石阶上。白石砌成的石阶,白石筑成的大殿, 一切看来就像个毫不真实的梦。 殿门站了八位身穿白袍的女侍,为首的向白丹道:“白将军!马军师等全在殿下的寝室 外。” 我一看那带头女侍说话时一脸愁容,心中大叫不好。白丹也是精明的人,见状愕然道: “殿下发生了什么事?” 那女侍正要答话,马原的声音从大殿内响起:“谢天谢地,兰特,你来的正好, 殿下要立刻单独见你。” 在魔女的寝室中,我见到了魔女。 她躺在床上,轻纱将她整个头脸罩着,连脸也不露出来,只隐约看到她如山川 起伏的娇躯轮廓。 马原等从室内退出去,关上了门。 阔大的寝室内,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室内的一切都是白色。 铺在地上的白毡,白色的台子,木柜,白色的墙。湖水在窗上闪闪发亮,不断 送来柔和的凉风。窗外有个大露台,种着绿油油的攀缘植物。 一切都是那样和平美好。。 但我知道最可怕的事已经发生了。 我缓缓来到床前,在床沿坐下,叹道:“我来迟了。” 魔女道:“你也醒悟到这手抄本其实是个大阴谋了。否则给这不是人的东西天 大的胆子,也不敢来攻魔女国。唉!我也是太大意了一点,才中了他的暗算。” 我全身一颤,道:“有没有解救的方法?” 魔女摇头道:“过了这么悠久的岁月后,那东西终于想到了对付我的方法,就 是配制了一种能克制我生命能量的物质,涂在手抄本上,待我翻看时,毒素从皮肤 进入我身体里,现在我只希望能和你多说几句话。” 我激动地一把 抓着她的肩头,叫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一定有救你 的方法,告诉我!” 魔女道:“兰特!冷静点,你或者是 唯一能对抗那东西的人。” 我收回双手,愕然道:“那东西?你说的是大元首?” 魔女道:“严格来说,他并不是人,或者应说他是介乎人和机器间的东西。” 我呆道:“机器?什么是机器?” 魔女叹了一口气道:“我和大元首都是来自一个遥远的文明,一个比现在这时代 进步了千万倍的文明,但那文明早已毁灭了,只留下了一些可怕的痕迹。” 我心中乱成一片,一时间很难掌握她在说什么。 魔女道:“不要问,只须尽量记着我的说话,或者有一天你能明白,又或者始终 不能明白,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在听着!” 魔女忽地咳嗽起来,道:“搂着我!我很冷!” 我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将她冰冷柔软丰满的胴体紧搂入怀内,她的手绕过我 的腰,无力地搂着我。 父亲的死亡是在受尽折磨之后。 西琪的死亡是突然的。 但魔女的死亡却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也使人难以接受的。这一向并不属于她的噩 梦,却突然间既现实又无情地降临到她身上。 魔女低微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着,又象来自遥远的时空,“那遥远文明的大灾难 迟早将会到来,于是他们穷数百年的岁月,制造了一个拥有人工智能的机器。噢!你 是不会明白的,但你可以当'它'是一种由人创造,但力量却远超人类的'人造之神', 一种有别于人的'异物'......” 她剧烈地喘息起来,死神的脚步毫不放松地向她迫近。 我悲怜地道:“你歇一歇吧!” 她冰冷的嘴唇轻吻了我一下,道:“你是个好心肠和感情丰富的人,可惜......” 她再次呛咳起来,比上一次更是剧烈。 我的心在滴血!想起了第一次见她时,虽然大部分脸孔都藏在脸纱里,但她每一 寸地方,都散发着青春的活力,慑人的神采。她那几乎不可闻的耳语,又传进我的耳 内:“这异物拥有那毁灭了的文明的精粹,包括生命的种子,在整个文明湮灭后,它 仍坚强无损的存在着,在大灾难之后数百年里,它以超凡的能力将大地的环境改善至 再适合人类居住,便释放了储存在它体内的生命种子,开始新一代人类和其他各种生 命的进化过程。”我听得目瞪口呆。假如她说的是事实,这是何等超越人类想像的伟 业,跨越时空的伟大创世史。 魔女轻喘着气道:“搂得我紧一点,我需要生命的感觉。” 我紧搂着她,悲叫道:“你忍耐一点,让我带你去找它,它一定有救你的方法。” “隆!隆!” 魔女全身一颤,道:“那是雷神的轰鸣,战争的序幕已经揭开,那东西也来了!” 我沉声发誓道:“不用怕,我一定会誓死保护魔女城。” 她点点头,信任的松了一口气。 我首次感到女性柔弱需要男性保护怜爱的一面,坚强地活了不知多少悠久的岁月 后,在死亡前她终于将重责卸了下来。 她续道:“新一代的生命衍生了,于是就有力量你们,接下来的一步,也可以说 是最错误的一步,就是它想重建已毁灭了的那遥远的文明。不!那不是它的错,错只 错在那文明加于它身上的指令,它虽然能作有限度的思索,但毕竟还要执行人类的遗 命,那才是它存在的唯一目的。” 我已渐渐追不上她的说话,又不敢向她询问,唯有悲哀和被动的茫然听着她喘息, 听着她细述这令人难以置信的大秘密。 “它摘取了昔日文明里适合新一代人类创造新文明的知识,还包括了语言,铸造 术,建筑,经济体系等等,制成了智慧典。” “啊!”我忍不住叫了起来,智慧典竟有如此惊人的来历。 “轰轰!”爆响愈来愈密集,显示战情在加剧中。 “为了把智慧典内的知识带到新一代的人类,异物以它超凡的能力,创造了另两 个截然不同的生命,其中之一个是能不断重组细胞,长生不死的新人类,那就是我。” 我将脸埋在她的秀发里,不解地问道:“什么是细胞?” 魔女道:“那是组成身体的基本元素,那种涂在手抄本上的药液,是正好能破坏 我身体内那奇异细胞重组和再生的力量,而使我迅速死去。” 我道:“那异物制造了两个生命,替它负起重建文明的责任,一个是你,另一个 应该是大元首吧!你为何又说他不是'人'?” 魔女的声音愈来愈低沉,断断续续地道:“我并不明白异物为何要这样做,它在 储存的生命精子库里,培育出了我,但同时又以生命和机械结合,造出一个半人半机 械的怪物,那便是大元首。” 她愈说我便愈多难懂的问题,道:“既然你们都是从'废墟'来,为何还要靠那张 藏在智慧典里的地图才懂得回去?” 魔女道:“我第一次发觉自己的能思想和生存时,是在一个无人的森林里,我并 没有经历一般人的出生和成长,而是自有知觉以来便像现在那样子。” 我道:“但你又怎么知道废墟和异物的存在?” 魔女道:“异物将那记忆植进我脑里,而且我身旁放的正是智慧典,你说我还要 怀疑什么?” 她说的愈来愈离奇,但我知道她不会说谎,也不需要说谎,大元首的确像副机械, 全身永不脱下的盔甲,偏又具有人类的能力,包括做爱在内。但他既然肩负着重建人 类文明所责任,为何又会变成破坏者和屠杀者? 魔女又道:“大元首是异物的第一个实验,是坚强物质的机器和具有强大力量的 人类结合下的优生体,可是当异物把大元首送到人类中间时,大元首却发挥出凶残的 劣性,成为了一个失败的实验!” 我“啊”一声叫起来,道“我明白了,难怪大元首这么忌你,因为你是异物的第 二个实验,就是要你来对付大元首。” 魔女欣慰道:“你终于明白了!记着,我死后,魔女国亦将崩溃,你不用逞匹夫 之勇,枉自送了性命,你一定要到废墟去,找到它。” 我叹了一口气,道:“我虽然记得地图上每一细节的描述,却不知那是在什么地 方。” 魔女道:“由魔女国东行五十里,有一处唤作'连云山脉'的连绵高山,越过了高 山,便是一片荒芜的大沙漠,那是没有人敢涉足的禁地,据传说里面有吞噬生人的凶 魔。你只要到那里去,就能明白地图上的指示。唉!我真不明白!它既留下了地图, 应是想我回去找它,为何不干脆植入我的记忆里?”说到最后低回不已,细不可闻, 显示了这没有出生,没有成长的奇异美女,对制造她的“父亲”的思亿和孺慕。 魔女忽地抬起头来,一张美得使人目眩的脸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轻呼道:“兰特! 伟大的剑手,吻我。” 我忍不住对印上了她的红唇。 天地在旋转着。忽然间,我感到生命离开了她。 悲伤像山洪暴发般涌上来,泪水从我眼内狂涌而出,我像个孩子般完全没有节制 地搂着她悲泣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或者是被战争的神雷轰鸣惊醒,我将没有了生命的魔女放回床上, 站了起来,往房门走去。 一推开门,迎着我是十多对充满极度焦虑的眼睛:马原,华茜和十多名魔女国的 重臣猛将,聚集门外。 我淡淡道:“她并没有死!” 标 题: 大剑师 1-9 第九章 城下血战 马原,华茜等一齐愕然,其实答案已在我脸上以悲痛神 情表现了出来,但我却这样说。 我指着华茜,道:“她就是魔女殿下!” 华茜呆道:“什么?” 我的目光扫过众人,冷静地道:“这不是悲痛的时刻,战 争的序幕才刚拉开了。魔女的死讯绝不能有半点泄露出去,否 则将是屠城灭国的惨局。” 马原最是机灵,恍然道:“我明白了,你想华茜扮成魔女 殿下的模样,安定军心,同时亦使帝国的恶魔们摸不清我们的 虚实。” 另一名全身甲胄的大将点头道:“是的!这是目前唯一可 行的方法,否则我们的军队将不战而溃,我们因为太尊敬殿下, 所以反而生不起这个念头。” 华茜嗫嚅道:“魔女殿下是全军的总指挥,我怕......” 我坚定地道:“不用怕!你只需作个模样便成。” 马原一拍手掌,立时有两名眼睛已哭得红肿的侍女走了 上来,把华茜带往另一处打扮。马原将我拉到一旁,道:“ 魔女殿下留下了一样东西给你,要你亲自拆看。” 我感到奇怪,道:“是什么东西?” 当下有人捧了个长形的盒子上来,我打开一看,立时惊叹 起来道:“天!是这是一把好剑。” 对于一名剑手来说,没有东西能比好剑更使他激动和兴奋, 尤其是这来自神秘莫测的魔女给我的好剑。 这把剑造型古朴,没有任何纹饰,但剑身的线条很奇怪, 剑体呈现出一层层波纹般的奇怪光芒,令人非常难以言语去 形容,但却感到它必然比一般剑锋快千百倍。 我伸手到盒里,握着了剑柄。 一种奇怪的感觉,由冰冷的剑把传到我的手里,那是一 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似乎这不再是一件死物,而是蕴藏强大 能量的利器。 马原道:“这是殿下的剑,自远古以来,她便使用这剑来 除魔卫道,她将这剑留给你,是要你继承她的遗志。” 我心中一动,想到这把剑大不简单,可能是来自废墟里 的宝贝。我将它挂在腰间。 身旁的马原“啊”的一声叫起来说:“天!真是令人难以 相信。” 我抬起头来,恰好捕捉到一个白影。 就像魔女活在眼前。 华茜一身魔女的打扮,除了一对眼的艳光稍逊外,其他 身材姿态各方面,全都可以假乱真,魔女国可能仍气数未尽。 城外漫山遍野都是攻城的黑盔武士,十多条放在滑轮的 巨树干,在上百人推动下,像一条条毒龙般向城门迫来。 硝烟四起。 城墙上的“雷神”每被喂入一次雷弹,便会“轰”一声 吐出火焰,一道烟火直冲上天,远远落在敌人的阵地里,然 后是火光闪现,血肉横飞。 箭矢像飞蝗般在空中交换着。 一名魔女国的大将指着前方远处的一队枕戈不动的大军 道:“那就是大元首最精锐的第一集成军团,总兵力达十万人, 是帝国五分之一的武装力量。”他又指向左方和右方的军队道: “左边是哥战率领第二和第三军团,右边是丽清郡主的第四和 第五军团,每个军团人数五万,加起来就是二十万了。” 马原道:“现在攻城的是黑寡妇统率的第六和第七军团, 帝国的总兵力总和是在三四十万之间,而我们的军队总人数只 有七万。”这魔女国的军师在失去魔女的领导后露出怯意。 白丹走到我身旁边,低声道:“华茜扮的魔女殿下已来到 城楼,只要你发出命令,她便可以上城墙,发号施令。” 我道:“时间还未到,待会儿你留心我的指令。”白丹恭 恭敬敬地退至一旁,群龙无首下,我成了他们的新领袖。 “轰隆隆”。战鼓声就在此时响起。 “嘟”!是号角的声音,帝国黑盔武士是父亲和祈北一手 训练出来的,所以我对他们的战斗和行军方式,都了如指掌。 果然哥战的军队响起“咚咚咚”的鼓响,回应着中军大 元首的进攻号令。 两个军团十万战士,缓缓移动着,准备支援攻城的黑寡妇 辖下的两个军团。 魔女国的七万军队有一半留在城楼上和分布在四周的二 十八个望楼里,利箭都架在弓弦上,静候敌人的猛攻,巨石, 黑油和雷神都准备着。 冲锋陷阵的骑兵队伍则驻扎在城门内的广阔空地上,等候 离城进击的命令。 父亲说过,功城的兵力必须是守城的两倍以上,才有成功 希望,但现在帝国的兵力是魔女国的六倍,兼且黑盔武士能 征惯战,胜负不言可知。 整个帝国都是打出来的,攻城经验丰富得不能再丰富, 难怪魔女国的人心胆惧怯,加上魔女中了毒计死亡,还好未 传开去,否则这场仗也不用打了。 我眼睛盯着迫近城门的巨木,通过架筑在注满黑燃烧液 体的坑道上的木桥,已迫近城墙三百码以内。 我奇怪地问马原道:“怎样点燃那些黑油?” 马原沮丧地道:“失去那机会了。” 我好奇道:“什么?” 马原道:“这几天殿下病危,我们大家都乱了方寸,在 调度上出了问题,以致敌人奇兵出现,一下子占据了火坑的 区域......所以......” 我皱起眉头看着四道保护着魔女城前方的火坑,假设真能 长燃不灭一段时间,的确是非常有效防御设施,可惜最近的 一道火坑也超出了雷神的射程范围,更不用说难以及远的 弓箭了,我忽地大悟,魔女整个设计是要籍着城门外的 护城河,火坑和敌人在城外对阵,但魔女一出了事,马原 等人便龟缩城内,坐以待毙,使声势无端弱了一半。 白丹道:“那是什么?”我们极目望去,只见推着十多条 撞城门巨木的几万士兵退往两旁,数以千计的驴车从后赶上, 车上放了一包一包东西。 我猛地一颤,大声叫道:“不好,!那是沙包,他们想填塞 护城河,好让巨木过河。” 马原狂叫道:“雷视施威!” 枕戈在城墙上数十尊雷神一起吐出火舌,烟火一道一道 横过两军对峙的空间,落到对方阵地里。帝国中军处号角再 度响起来,哥战先前移动了骑兵从左翼冲来,思考瞬间来到 护城河旁。 那是帝国精锐的“弩箭骑兵”,他们特制的弩箭,射程比 一般弓箭射程范围超逾了三倍。 弩弓射出点燃了火箭,雨点般越过护城河,洒往墙上,魔 女国的守城军迭迭惨叫,好几处放了杂物的地方燃烧起来,守 城的雷神和利箭立时威势大减,载满沙包的驴车趁势迫至河 边。帝国的人捧起沙包便抛至城门的河里,倏忽件的抛了万 多包,但驴车仍没完没了地冒着战火冲上来。 我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底下竟然有一分出奇的宁 静,就像一个好剑手,在生死立判的对阵里,心内古井不波, 丝毫不起任何惊惧之心,只是冷然自若地寻求一击败敌的对 方弱点。 我的镇定感染了其他魔女战士,不似先前那样方寸大乱, 手足无措。 沙包飞蝗般投进护城河里,这个笨拙却非常有实效的方 法,不到一会已填了河的一小半,河水涨了起来,往下游 灌去。 城里城外一股骨黑烟冲天而起,数十万敌对的人你生我 死地进行攻防战,哥战的两个军团波浪般向城墙上发动牵制 的攻势,替黑寡妇的兵团进行撞城而铺路。 丽清郡主的两个军团及大以元首的精锐主力,仍是按兵 不动,无论在声势和实力上,都构成我方很大的压力。 魔女整个设计都是背城而战的布局,这是对付擅于攻城 的帝国大军的有效方法,而且那样才能发挥雷神和火坑的威 力,目下优势尽失,所以一开始魔女国已陷入了败局。 马原在旁焦虑地道:“怎办?” 我手握魔女赠给我宝剑的把手,坚定地道:“我们有多 少可以冲锋陷阵的骑兵?” 马原道:“我们有三个骑兵团,每团一万人。” 我道:“我带一万人冲出城去,设法点燃火坑,将哥战 和黑寡妇的四个军团的后路截断,将帝国的军队割成两截, 同时,你将全部雷神推出城门外,隔着护城河轰击左右两方, 使敌人不能聚拢我和骑兵消灭,明白吗?” 马原道:“这太冒险了。” 我淡淡道:“不这样做就是坐以待毙,再没有其他争回 主动的方法了。” 城门打了开来,我的剑向天空挥了一圈叫道:“冲!” 一万骑兵,旋风般随着我冲出成外,只见护城河已给沙 包填满了大半,我们踏着放下的吊桥,往城外千军万马冲杀 过去。 “轰,轰!!” 我们继续越过吊桥,不用回首,也知道马原依照我的吩 咐将城门处的十多尊雷神推出城外,隔着护城河向敌人的两 翼猛烈轰击,而我和一万骑兵便似利刃般直刺敌人的心脏。 我从魔女处得来的宝剑在空中狂舞,将射来的箭矢拨开, 一马当先,杀进敌阵里。 两支长茅扑脸飞来。 我怒哼一声,剑尖向前削去。 两下清脆的响声,两枝长茅的尖头像朽木被削掉,两个 持茅的黑盔武士和我同时一呆。 宝剑竟然锋利到如此不可思议的地步? 还是我先行醒觉过来,宝剑一闪,两人捂着割断了的喉 咙,溅血倒下。 三名持盾的步兵由右方攻至,想先行刺杀我的战马。 我心中冷哼一声,一弯腰从马头俯下,宝剑闪电劈在其 中一人盾上,我的本意只要硬生生将对方震开,岂知宝剑毫 无隔阂地破盾而入,对方一颗斗大的头颅飞上了天,断作两 截的盾“铛”一声掉在地上。 附近的敌人全都吓呆了。 跟随我的骑兵,见我纵横有若神人,士气大振,随着我 左冲右突,将黑寡妇的攻城部队冲得乱了阵脚。 这时左方一队骑兵杀到,我一看旗帜,便知是哥战亲自 率领骑兵到来,心想来得正好,哥战在我杀人的黑名单上, 肯定只次于大元首。哥战非常狡猾,他的骑兵抢攻在我们骑 兵队的中间,想将我们骑兵队切成两段,再逐一消灭。 我岂能让他得逞,调转马头,宝剑纵横挥舞下,敌人刀 茅折断,血肉横飞,硬生生给我杀出一条血路,往哥战的军 团迎头赶去。我身旁的号角兵拼命吹着号角,指挥着我军的 进退。 “轰轰轰!” 雷神的怒叫响彻整个战场。 瞬即间我们已和哥战亲兵的先头部队迎上,我是整队骑 兵的带首之人,就像剑尖的锋刃,在宝刃无坚不摧的威力下, 加上我本身超卓的剑术,剑下竟然没有一个回合之将,到了 此时,敌人见我冲来,都纷纷避开了。 哥战的亲兵实力较强,仍难抵挡宝刃惊人的威力。 我杀红了眼,只要是类似黑盔的反光物体,宝刃便会毫 不犹豫地透穿进去,我身上,马上全溅满了鲜血,震耳欲聋 的喊杀声使我既麻木又兴奋。 忽然一把剑从右侧刺来,风声呼呼,显见对方是非凡的 高手,我心中一凛,回剑削去。 对方可能知道宝刃锋利无比,避开与宝刃硬碰,向下一 沉,往我大腿的筋脉挑去。 我一抽马头,马儿转身,乘机避过对方狡若狐狸的一剑, 恰好和对方打个照面,原来是哥战,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 红。 我怒喝道:“哥战!今天你休想生离此地!”一夹马腹, 战马往前直冲,宝刃在空中巧妙地转了一个圈,将两旁冲来 的三名黑盔武士斩得身首异处之后,再往哥战咽喉刺去。 四周的黑盔武士纷纷避开,被我吓寒了胆。 哥战想不到我如斯勇厉,危急间挥起黑黝黝的大盾牌, 以盾边迎向我的剑,这一着极为高明,倘若他以盾来硬挡我 那把无坚不摧的锋刃,将是盾破人亡的局面,但以盾边横扫 过来,就算宝刃再锋利,也奈何不了他,但我岂是易与,即 管没有宝刃,他也不是我的对手。 就在他把盾牌挥舞至遮着他视线之际,我一个弯身,身 子弯到他长剑不能及的盲点,宝刃一伸一吐,斜斜往他右肋 刺去,隐约带起风雷激响。 哥战不愧是一流剑手,一盾扫空,已知不妙,一抽马缰, 他的战马也是万中无一的良驹,居然“的的的”往后急退三 步,避过我这一剑。我长笑一声,策马前冲,乘胜追击下, 向哥战劈出毕生剑术精华的一剑。 这一剑全无花巧,但却生起一种凌厉惨烈的气势,胜比 万马千军,决死沙场。哥战知道退无可退,因为后退又怎及 得前冲的速度,举起盾牌,再次拦格。 四周的人潮水般退开去,我一剑之威,吓破了他们的胆。 战场上的喊杀,雷神轰鸣,箭矢破空,所有这些声音都 被我置诸脑后,就像天地间已寂然无声。 所有其他人也活像消失了。 目下只剩下眼前的哥战,他每一个轻微的动作,也逃不 过我的眼睛。 “当!”宝剑劈到盾上。 哥战本想重施故技,以盾边扫卸我雷霆万钧的一剑,但 我的剑巧妙地转了一个圈,角度偏了少许,很难捉摸去向, 却劈在盾上。 “当!”盾牌露出蜘蛛网般的裂痕,然后像沙石碎裂洒 落地面,可见这一击威力之巨。 哥战立时惨叫了一声,持盾的手虎口震裂,满是鲜血, 惨叫着急急后退。 我立即一夹马腹,纵马疾追喝道:“哥战,当日你向我 父用刑时,有否想过今天这刻?”哥战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 向左右望去,只见平时对他誓言效忠的亲信,都远远退了开 去,只剩下他一个孤军作战。 我的剑又追至,破风之声尖啸响鸣。 哥战困兽斗,怒叫一声,挺剑挡格,危急中,他已忘了 我这把是削铁如泥的宝剑。 “锵!” 我收剑退后。 哥战坐在马上,眼中露出不能相信的神色。 长剑折断掉下。一道血痕在哥战脸上呈现出来,由额上 发际,通过眉心,再下至鼻尖。 哥战眼神转黯,“砰”地一声掉往地上。 这凶狠的恶人终于惨死沙场。 大仇得报,但我心中却没有欢欣之情,哥战只是工具,大 元首才是罪魁祸首。我身后的魔女国骑兵见我干掉哥战,士气 高涨,更是气势如虹,反之哥战的军队无心恋战,兵败如山倒。 城门处传来了新的厮杀声,马原适时派出了余下的骑兵,乘胜 追击。 “咚咚咚”,大元首的中军响起战鼓。 接着丽清郡主的两个军团,开始移入战场。 我最怕面对的人,便是丽清郡主。无论她如何凶残,但她 对我却是情有独钟,我却用种种手段骗她的人,她的心。 黑寡妇和哥战的四个军团开始后撤。 我很奇怪黑寡妇为何要撤退,她的两个军团阵容完整,若 合拢过来,我这队只剩下七八千人的骑兵,很可能会给她完全 吃掉。她如此退出,只会使军心涣散,不啻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黑寡妇的行为是不可理喻的。 她是那样神秘而充满魅力,又像一只毒蝎子,一不小心, 便会给她叮上一口。我本来想点燃四道火坑,但现在改变了主 意,因为那样做只会使残兵没有退路而作困兽苦战。以他们事 实上较我们强大的兵力,对双方均无好处,我岂能那样做? 雷神在这时发挥出震慑的威力。 每一个雷弹落下,敌人都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我止住了追击,在城外的平原上列阵势,另外二万骑兵也 停止了追击敌人,退了回来,加入了我们,列阵以待。 魔女城上传来轰天震地的欢呼声。 “兰特万岁!兰特万岁!” 我成了他们的英雄偶像。战败的黑盔武士潮水般退回去, 缓缓由架在火坑上的木桥,退离四道火坑的范围。但在你拥我 挤下,很多人跌了下去,给黑色的液体紧贴着,再也爬不上笔 直的坑壁,临淹死前发出拓心裂肺的求救声。 敌我双方军队间腾出了一大片空地。 中间是彼此相距五十尺的四道火坑。丽清郡主的兵力一分 为二,进军至左右两翼,大元首最精锐的军队移前,停在第一 道火坑前,战事一触即发。 大元首在红环卫士捍卫下,策骑而出,他比常人高大威猛 的身形,可怕的盔甲,使他像魔鬼般震慑着全场每一个人。 魔女国的军队亦露出恐惧的神色。 我必须扭转这种心理,否则今天必败无疑。 丽清郡主在右翼出现,身后有人撑着一把大伞,高高地竖 起,为她遮挡天上的艳阳。 这时候,太阳攀升至中天,照耀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 杀戮战场。 败退的四个军团,撤至后方,重整阵容,攻门的巨木和载 运沙包的驴车,遗散在护城河的外缘,一片凌乱。 在马原的指挥下,十多尊雷神又在“隆隆”声中推了上来, 排列在阵前,炮口向着敌军,一进威风凛凛。 马原来到我身旁,不用他说话,我已从眼神看到对我的尊 敬,其他魔女国的大将亦纷纷来到我身旁。 大元首推进少许,直至火坑的边缘,在距离我只有三百尺 的近距离,大声叫道:“兰特!好!我低估了你!” 我长笑应道:“我却高估了你。” 大元首发出一声怒吼,喝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我 今天一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轻松地道:“这句话应该由我向你说。” 我故意贬低他,好纾解魔女国军队对他的恐惧。 大元首长嘶一声,接着大笑起来,道:“魔女已死,你还 有何作为?” 这句话像惊雷般响彻全场。 魔女国军队泛起一阵混秘暗流,恐惧像瘟疫般散播开去, 人人都想起为何这等关键时刻,魔女仍影踪全无,唯一的解 释就是她已死去。 大元首剑机不可失,狂呼道:“进攻!” 大元首高达七尺巨人般雄伟的身型,像座不能推倒的高 山,迎着魔女国的军队压至,向着4我直冲过来。 身后随他冲上来的三个骑兵团,每团二万军力,黑盔闪 闪,盾牌都高举在马头前,纵使放骑疾奔,队形仍丝毫不乱! 一团居中冲锋,另两团稍微堕后,护在左右两翼,成品字形 的推进。 大元首第一集成军团的其他四万步兵,则缓缓推进,准 备支援正在前头的军队。 丽清郡主的两个军团却按兵不动,颇有隔岸观火的味道, 不知她在打什么注意。 面对着雷霆万钧的攻势,乍闻魔女逝世的噩耗,加上大 元首魔鬼般永不能被击败的形象,魔女国的将兵都脸色凝重, 志气被夺。 大元首一马当先,踏着原木搭成的临时桥梁,越过第一 道还未燃起的火坑。 我向马原点头示意。 马原打了个手势,身后立时有人吹响号角。 大元首越过第三道火坑。数万马蹄踏在十多座木桥上, 发出震耳欲聋的噪音,一下一下擂在魔女国将士的心坎上, 像死神发出警报。 魔女城上爆发起盖过一切的欢呼声。 “殿下万岁!殿下万岁!” 所有人回头望去,几乎同一时间加入了欢呼的行列,士 气大振。 华茜扮的魔女,一身雪白,登上城墙高处,纱衣迎风飘 舞。大元首抬头望见魔女,全身一震,马步顿时慢了下来。 我冷笑一声,点起火箭,一拉弓,“飒”的一声,火箭 斜斜地向上,从大元首的头上飞过,准确无差地落在离我们 最远的第一道火坑里。 “篷!” 火光瞬眼间向两旁延展出去,一道熊熊烈火硬生生地打 横将大元首骑兵队伍截成两断。 战马狂嘶,跳蹄失足,人仰马翻。 掉进火坑的人兽发出惨不忍听的死前嘶喊。 跨越火坑的木桥一时间仍未燃烧着,大元首的骑兵仍然 勇猛地冲过来。 掌握时机,我暴喝一声,道:“雷神!” “轰,轰,轰......” 十多尊雷神火舌吞吐,帝国精锐部队血肉横飞,有些雷 弹落在木桥上,断折的桥将敌人全陷进火坑里。 大元首冲过第四道火坑,向着我冲过来,身后是近三万 的精锐骑兵,其他三万人乱成一片,被火坑成功地截断了。 火箭雨点般落在火坑里。 四道火坑变成四条烈焰吞吐的火蛇。 到了一决生死的时刻了。我狂喝一声,一马当先奔出。 魔女国将兵见我如此勇猛,军心大振,嘶喊中冲迎上去。 我和大元首的距离不断拉近。 大元首眼中射出火辣辣的血般仇恨,手中重剑笔直地指 向前,大脚不断踢着马腹,一枝箭般向我急窜过来。 他密裹全身的奇异甲胄在阳光下闪烁生辉。 魔女国的命运已全握在手里,假使我对付不了他,魔女 国便会在今天内彻底覆亡。 “当”我和大元首擦肩而过。 我和他毫无花假的硬拼了一下,顿时觉得虎口发麻,大 元首果然神力惊人。 我整条手臂麻痹得失去了任何感觉,虎口立时爆裂,若 非我的意志坚强,宝剑早掉在地上。大元首扭转马头,眼中 闪动着震惊的神色,他的生活剑只剩下三分之二。 这把剑果然是来自废墟的宝物。 假若大元首现在持着断剑向我冲来,他将发现我连将剑 举起来挡格的力量也没有,但他的惊骇却不下于我,在他悠 长的生命里,这回是他首次发现有一种能刺穿他盔甲的兵器。 大元首的战马在原上踏蹄,跳着战步,配合着大元首裹 在盔甲内的庞然巨体,身后垂下的红披风,无人敢上前捋虎 须,但他们成功地截断了跟在大元首身后的帝国铁骑部队。 大元首喝道:“好小子!你的剑得自那里?” 我的手臂由麻痹转为剧烈的疼痛,但我反而心中暗喜, 因为那代表重新恢复知觉,握剑的地方湿湿粘粘的,那是我 虎口震裂下渗出来的鲜血。 我喝道:“你从什么地方来,这剑便从什么地方来,你 多行不义,上天又怎会容你继续作恶下去?” 大元首仰天长笑,道:“若她有能力对付我,早便对付 了,何须待至如今,看你是在这世界上唯一能硬挡我一剑的 人,今天就让你多活数刻。” 才说完,他一扭马头,往横跨越护城河的大吊桥冲去。 我暗叫不好,一抽马头,紧追而去。 大元首杀进魔女国的阵里,只见他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鲜血溅飞,竟没有人能阻慢他半刻。 转眼间,大元首单剑匹马冲上了吊桥,魔女国守在城门 的骑兵奋不顾身的死守吊桥,但在大元首断去了半截的重剑 挥舞下,骑兵纷纷倒下,头颅在溅血中飞往护城河里。 我热血沸腾,顾不上仍然剧烈疼痛的手臂,抖擞精神, 赶了上去。 大元首暴喝一声,策马立在吊桥的正中处,魔女国的战 士心胆俱寒,潮水般往两边退回去,在桥头和桥尾挤满了人, 神态既惊且惧,箭矢雨点般落下。 大元首无视射在他刀枪不入的盔甲上的箭矢,只以重剑 拨开射往战马的劲箭。 我排众而出,抢上吊桥,马蹄踏着桥板,发出“笃笃笃” 的脆响,华茜在看着我。 大元首仰天厉笑,一仰手,剑离手掷出。 我危急间顾不得泄露机密,狂叫道:“华茜避开!”断 剑电光一闪,横过大元首和华茜间的空间,笔直射上墙头, 射向华茜,射向她所扮的魔女。华茜听到我的警告,本能地 往后一仰。 就这样救了她的性命。 重剑在她脸上间不容发的地方掠过,硬生生地插进她身 后的墙里,竟然深入坚石之内,直没至柄,可见这一击的威 力。 大元首缓缓转身,眼中闪着厉芒,沉声道:“华茜?她 不是魔女,是华茜!哈......” 我知道再也瞒不了他,幸好其他人并不明白我们的对话。 大元首笑个不止,洋溢着放下心中大石的狂喜,魔女来 自废墟,代表异物,假设连她也不敌而死,天下间哪里还有 能克制他的人或物。 现在到了一战定胜败的时刻。 我跃下马来,站立在吊桥的一端。大元首停止了笑声, 也跳下马来,像尊石像般矗立桥中。 他嘿然一笑,从马腹的革囊处抽出另一把重剑,这种剑 一把相当于十把普通剑的重量,也长了一倍有多,一般人连 拿也拿不稳,只有像大元首这样超乎常人的神力,才可以挥 舞自如。 城墙上的华茜和数万守城的军民,一同将目光集中到我 俩身上。 敌我双方的人,都自动地停下了手,各自聚拢一起,遥 看这场生死决战。 远处传来厮杀和火坑烈燃的声音,浓浓的烟直冒天上, 遮住了阳光,使天地为之失色。 大元首双手下垂,右手略为向外提高,以免重剑刮在地 上,一步一步有力地向我逼来。 他每一步踏在桥上,桥身都震动一下,发出“噗噗”的 声音,像是踏响了战鼓。 我将一切杂念从心头抛开,所有精神全集中到大元首身 上,留意他每寸肌肉的移动,他步行时的时间和节奏。大元 首忽地加快速度,一座山般向我压来。寒光一闪,他的重剑 由左下方斜挑上来,抹向我的左颈侧,偌大的重剑,就像绣 花针般灵活。 我避重就轻,一个箭步窜前,连人带剑撞入他的怀里, 我已算是身材魁梧的汉子,但大元首还有高出我大半个头, 这一冲前,宝剑取的正是他心脏的位置。大元首想不到我竟 会采取这种同归于尽的招式,怒喝一声,往后急退,同时重 剑往上拉,乘势划向我的颈项,他对斩得别人头断血流,似 乎有特别偏好,在帝国日出城他的皇宫里,便有一个宫殿, 摆了一个一个药制的人头,都是他从敌方将领颈上割下来的, 那就是他的战利品,但当然我不会让他得逞。 我这一下奇兵突袭,占了主动,岂肯让他轻易地脱身, 如影附形,紧紧逼着并追上他的左侧,那是他右手重剑不及 的死角。 大元首怒叱一声,左手握拳,侧劈宝剑剑身。 我握着的宝剑巧妙地向外稍移,恰恰避过了他名副其实 的铁拳,到他拳头去约寸许空间,腰劲一扭,宝剑在空中画 了一个小圆圈,又转了过来,向他正收回的拳头挑去。 宝剑带着一股风雷之声,瞬息间袭至。 大元首想不到我的剑术精妙到如斯境界,但他只以剑术 论,亦足可与我父亲和祈北等相提并列的,这当然还不把他 超人的神力和刀枪不如盔甲计算在内。 他临危不乱,仰头避开这一击,伸指一弹,正中剑尖。 他的重剑已回劈我的右手。 优势似乎一下子丧失殆尽、 我长笑一声,猛然疾退,右手一退,宝剑由右手抛给左 手,大元首登时一剑劈空。我踏步迫前,右手宝剑闪电般刺 入大元首的剑网里,直抢其咽喉。 大元首发出另一下令人心寒的怒吼,这次不退反进,重 剑一挥,劈向宝剑侧处,他显然对宝剑甚为顾忌,不欲与它 硬碰。这是可以利用的弱点。 我迅速退后,宝剑灵活转动,硬是迎着他的重剑劈格。 假如他知道我斩断他的重剑后,手臂将有一段时间痛楚 至不能动弹,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和我硬格,而我却要搏他 看不清楚我的虚实。 与此同时,两把兵器眼看快要碰上。 这时候,我已没有退缩的余地。 大元首在这最关键的时候,闷哼一声,疾退开去。 我得势不饶人,长啸一声,剑势开展,一下接一下,排 山倒海地攻去。每一剑也没有多余的花巧,但剑与剑间连绵 不绝,每一剑所选择的角度和缓急不等的速度,都是恰到好 处,无懈可击,每一剑都是致命的。大元首吃亏在不敢硬接 宝剑,只能以巧妙的手法,以挑卸劈撞来化解我的凌厉剑招。 “锵锵叮当!” 刹那间的光阴,宝剑和重剑接触了百多下。 我记起了身上血海般的仇恨,记起了死在大元首手下无 数的冤魂,想起了刑室内体无完肤的父亲,被残的亲族,我 深爱的西琪,魔女和尊敬的祈北。 吊桥上泛起不亚于四周战场万人厮杀的惨烈气氛。 城里城外魔女国的战士爆发出一阵又一阵浪潮的喝采声, 为我打气。 当我击出第一百零七剑时,大元首猛往后退,背后刚好 是他的坐骑。 战马受惊之下,跳蹄长嘶,双蹄直往后退的大元首背后 踏了过去。 在我排山倒海的攻势下,大元首再没有应付其他事情的 一线思想空隙。“砰!”一双马蹄竟然踏在他背脊处。 大元首一个站立不稳,向我这边踉跄扑来,重剑自然从 右向外张开。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时刻。 刹那间我心中一片平静,所有念头均离我而去,看到的 只是大元首空门大开的胸膛。 宝剑一闪,电射刺去。 风在叫,雷在响。 这一击,乃是我全身功力所聚。 父亲由小至大将我训练,加上祈北的启示,这些日子来 无数的实战经验,在这一刻显露出来。我记得父亲曾和我说 过,“你天生便是一个剑手,异日你将会比大地出现过的 所有剑手更伟大。你既有剑手应有的冷酷无情,亦有高度的 灵动和机智,这会使你变成宇宙内最可怕的大剑师。” 大元首不愧高手,在这样的劣势下,仍能冷静沉实,硬 止冲势,在侧移开,试图避过锋刃。 但一切已迟了。 宝剑尖“当”一声,碰上他胸前闪着亮光的盔甲。 天地在这一刻停止了下来。 宝剑透体而入。 刹那间没入盈寸。 大元首惊天动地般怒叫起来,他不能相信宝剑真的能洞 穿护身的甲胄----由来自遥远文明的异物为他创造的无敌甲 胄。 剑刃再推进寸许。 剑身擦着甲胄,发出刺耳的摩擦尖响。 这一切在电光火石间发生,剑再刺不进去,大元首的左 手已握紧剑体。 他痛苦地张开大口,惊雷般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传遍 整个战场,就像受伤猛兽的怒吼。 我的剑再难有寸进。 如此强猛的一刺,蓦地受阻,我稳不住势子,胸口硬撞 上自己持着的剑柄,立时如受雷击,喉头一痒,一口鲜血喷 出,洒在剑上和大元首的盔甲上。 四周猛地静下,没有一个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 “当!”大元首右手重剑堕地。 大元首再一声狂呼,左手一动,宝剑从盔甲里拔了出来, 一股血箭向我迎面喷至,我本能地侧头避过。 他握住宝剑的手全力往外一拨,无可抗拒的大力涌来, 把我连人带剑,随着这一拨之势,越过了他的头,往近城处 的另一端凌空飞跌,两边的魔女国战士已合拢冲至。 大元首狂叫道:“我会回来!” 才说完,一侧身,跳进护城河里。 “砰”一声我重重跌在桥上,随即被人扶起,只见河里 一道血红,逐渐远去。 大元首成功地逃走了,只要他继续保持这种速度,便可 以从峡谷的另一边登陆,除了我以外,谁还可以伤他。 远方号角响起,一直不知因何按兵不动的丽清郡主,吹 响了撤退的号角。 魔女国终于战胜了这一仗。 烈火仍在燃烧着。 魔女也可以安息了。 究竟废墟里的异物是什么东西?我是否可以找到它?公 主究竟到了哪里去?诡秘难测的黑寡妇,为何处处助我?魔 女国和帝国的斗争怎样继续下去?大地上还有些什么神秘莫 测的国度和事物? 这一切都似乎便得和这一刻漠不相关了。 眼前就是铁一般的胜利。 大元首远去无踪。 我失去了支撑的力量,双腿一软,往后便倒。 倒在华茜雪白的怀抱里。 马原,白丹等簇拥上来,脸上闪耀着喜悦的光芒。 我抬起头,拨开华茜的脸纱,看到的是挂着情泪的美丽 的俏脸。